马喻才从床上坐起,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他的脑袋疼得好像要裂开来。
“喻才!不能乱动啊,你晕倒了,得好好休息。”一道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马喻才并不熟悉的热切。
马喻才看向门口的女人,愣愣道:“妈?”
向婉清端着一小碗汤走近,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坐在一边,拉过马喻才的手,一脸心疼:
“严继尧打电话来说你在公司晕倒了,可把我给急死了。”
马喻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觉得眼前还在发晕。
向婉清端起汤碗递到他嘴边,“有胃口吗?有胃口就趁热喝了,乖。”
马喻才皱起眉头,躲开她的投喂,接过碗道:“妈,我自己来。”
向婉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好。看来还得喊严继尧来喂你是吧?”
马喻才一顿,“什么意思?”
向婉清的笑容更热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懂你们的关系。”
马喻才将碗放下,不知道作何反应。
而向婉清则是接过空碗,握着马喻才的手拍了拍,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
“喻才,你做什么,妈都支持。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马喻才看着他妈妈的双眼,此刻本该是高兴,他却感觉到一丝怪异。
宛如扎在肉里的一根毛刺,总是在不经意间刺他一下。
凝视向婉清脸上认真的笑容,还有那双眼中的热切,马喻才意识到对方更想让他开心。
像是隔着屏幕看着另一个世界般,幸福感裹着一层寡淡的糖浆,他心里的感觉矛盾无比。
“什么都听我的?”
向婉清点头,温声道:“你是我的宝贝儿子,这辈子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你想的话,以后严继尧也是我的另一个儿子了。”
那根毛刺又被狠狠地蹭到,一阵轻微的痛。
马喻才低头看了眼他们交握的双手,盯着向婉清问道:
“妈,如果我要你放弃你的人生呢?”
在马喻才期待的双眼中,向婉清毫不犹豫道:“说些什么傻话。”
马喻才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但是没有得到不假思索的肯定回答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
马喻才掏出自己的手机接通了。
对方道:“马喻才吗?人事给您发了关于职位调动的新邮件,您请确认一下,明天上班来人事一趟。”
“……”
马喻才把电话挂了,迅速登录到自己的邮箱查看了一番,一脸茫然地看着向婉清。
“妈,我晋升了,董事会决定的。”
向婉清乐道:“呀,我儿子这么厉害!这才几年啊!”
马喻才喘了几口,扯动嘴角的肌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又皱起眉摁了摁太阳穴,“嗯,我,我可能高兴得头有点晕了。”
“好,你先睡,待会儿喊严继尧来陪你。宝贝儿子,我就知道,只要你想,什么都能成功得到。”
说着,向婉清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马喻才缓缓躺倒,再度感觉到头痛欲裂。
今天好奇怪……是因为昨晚熬夜了吗?
一整天都感觉大家怪怪的。那些话语,好像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恍然如梦。
“只要我想……”马喻才侧躺着,看着自己的有些发凉的苍白手指,喃喃自语:“我还要什么?”
但现在不就是他最期望的生活吗?
什么都有了。
马喻才将视线从光秃秃的手上移开,直愣愣地盯着窗户,眼皮越来越沉重,发出的声音也含糊微弱起来:
“我…什么都有了…”
……
“说清楚点。”严继尧猛地抓住路青余的胳膊。
“我刚刚通灵看到马喻才被困住了,他不在自己的肉体里。”
刚说完路青余嘶了一声,对方的力道大得有些恐怖,他忍受着疼痛解释道:“俞式礼用人命供养的空亡神作他自己的假命格,弄到了功德,再用马喻才欺骗鬼神,在喻才尸解得道的瞬间,抢命格……”
“又是这样——”严继尧眼神凶狠无比,血色翻涌,他一把掐住路青余的脖颈,吼道:“赶紧找到他!”
路青余被他吓了一大跳,僵住了。
严继尧吼完,自己也是一僵,猛地收敛怨怼情绪,远离了路青余好几步,压抑着声音道:“抱歉…我太急了。”
路青余内心怒道,我不急吗?
“我去找师傅!”说着路青余从二楼探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宅子里再度有了人气,黑暗退去,一楼满地的古董碎片。
进门前还说别乱动,现在碎了个彻底,没一个是好的。
老孟正站在一地碎片前,拿着对讲机报告着,“……拍卖品全坏了,还能喊人来估值吗?”
路青余二三步蹦下去,抓住老孟的肩膀,“叔,快喊师傅救命!要死人了——”
老孟截住他的话语:“他在医院。”
“什么?”路青余傻了。
老孟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钱剑,塞到路青余手里,握住他的肩膀,将人一把扭过去,推到供桌前,斩钉截铁道:
“别发呆,赶紧的,事儿还没办完!”
路青余这次没磨蹭,深呼吸几口气,扭头道:“孟叔,帮我照顾好师傅。”
他朝铜钱剑磕了一个,用力将指尖咬出个伤口,剑尖涂上鲜血,开始掐弄手诀。
一边嘟囔一边在脑中演算:
“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
今日壬癸,艮——东北方向。
“甲己阳人乙庚阴,丙辛童子暗来侵,丁壬不出亲人手,戊癸失物不出门……”
“子午卯酉在路旁,寅申巳亥归他乡,辰戌丑未身未动,书书参差细推详……”
甲乙,阳;亥时,归他乡——被一个男人抢走了!
“甲己五里地,乙庚千里乡,丙辛整十里,丁壬三里藏,戊癸团团转,此…是…失物方。”
路青余猛地睁开双眼——算出来了!
“东北方向直线三公里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快!”
路青余拔腿就往外跑,从严宅跑到路边都跑得他喘个不停。
他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路上,掏出手机准备打个车,身后的严继尧走上前来,一辆漂亮的豪车眨眼功夫出现在眼前。
他拉开车门,简洁道:“上车。”
路青余一上车,嗡一声零帧起步。
他倒在座位上,眼看着表盘上直飙一百迈。
已经严重超速了。
但是——管他的,救人要紧!
直线三公里,城里要绕个六公里。
不过多亏了严继尧出神入化的车技,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冲到了顶,不一会儿直接冲到了半公里内。
路青余在手机上查看着东北方向到底有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
那周围到处都是人烟稀少,无法锁定。
路青余看得焦头烂额。
忽然,他锁定了某个地方,问道:“喂,华盛博弈公司是不是你那个公司?”
严继尧道:“是。”
路青余立刻抬起手机给严继尧看。
地图上显示——华盛博弈项目开发区。
“就是这!”
严继尧瞳孔一缩,在路青余以为已经不能更快的时候猛地又提速一大截。
路青余拉着安全带,呼吸加速,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敢问谁在首都城区这么飙过车?
车如同脱缰野马一般,车尾猛地一甩,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后便直直地冲了出去毫不顾忌路上的交通信号灯,连续闯过了好几个红灯。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扬起一阵烟尘。
车速快得令人咋舌,仿佛要冲破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路人只感觉旁边闪过一颗燃烧着的流星,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吱!”
车猛停下的刹那,要不是安全带路青余已经飞出去了。
严继尧已经消失在车里,路青余也急忙扯下安全带下车,抬头一看——
笔直矗立着的钢铁高楼犹如巨人般直插云霄,划破了被艳红如血的晚霞所笼罩的那一小片天空。远远望去,仿佛只有此处破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霞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倾泄在高楼上。
楼顶上缭绕着不断散去又聚拢的雾气。
路青余一脚跨过写着“施工地带,闲人免入”警示牌,拔腿就往里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