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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关着的大多是法院暂时还没有作出司法判决的犯罪嫌疑人,还有些刑期比较短的犯人。

值班的两个警察打算查最后一次就交接班了。

“我去过渡房看看,你去另一边吧,最近关进来那个多注意点。”

“好。”

他打开电灯,透过门上的小窗,视线扫过已经安静下来的监舍。

犯人都已经洗漱完,百无聊赖,警察看了一圈,也连连打起了哈欠。

困死了……查完这些还有一个单人房的……

警察快步往最里面走去,嘀咕着这么重要的嫌疑犯,可赶紧带走吧,这小庙可容不下……

正腹诽,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鼻间忽然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是从他正要去的方向传来的。

“!?”

他拔腿就往里面冲去,来到了单人房,从腰间摸索着钥匙串,慌慌张张地透过小窗看里面,可视野有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嗑嚓——当啷——”

门开后他猛地跨进去,吼道:“手举起来!干什么!”

警察看见了地上的一滩鲜血,立刻靠近,走到了男人背后,探头一瞧,脸上血色都褪了。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

路青余还在使着罗盘,急得不行:“你有点用啊!”

不管他怎么念叨马喻才的八字,罗盘还是死寂无比,没有任何动静。

就算是身上带了保命的符咒的,马喻才现在的情况也难说。

路青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这个时候能干嘛。

“你能破阵吗?”严继尧发问。

路青余扭头看去,看见严继尧的脸,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看见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严继尧已经无需掩盖自己的本貌,皮肉溃败、血液从脸上流下的触感,反而让他感到一股久违的舒畅。

在这个混沌的空间,严继尧简直如鱼得水,他看了路青余一眼:

“你慢慢破阵,找到马喻才,有人来接待我了。”

恶、恶鬼…这压迫感…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恶鬼……

路青余道:“你去找不是更——”

“现在你比我更有用。”

严继尧侧头看了眼身后的黑暗,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牙关一紧。他摸着指间的银圈,婆娑几下,伸手摘了下来,递到了路青余眼前,猩红的双眸紧盯着路青余,“替我保管一下,用这个应该能找到喻才。”

就在他摘下戒指的瞬间,已经快要化作实质的邪气从关节处冒出,宛如忽然炸开的烟花般,在严继尧的背后形成了黑洞般的幕墙。

路青余吸了口冷气,后退了几步。

这和刚刚那细细密密的邪气丝线可完全不一样。

他要是平时看见这种程度的邪气,扭头就跑。

楼下忽然传来了铃铛声,紧接着他听到严继尧道:

“我有要对付的‘人’。”

严继尧转身离开了房间,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路青余呆愣愣地站着还没几秒。

“呲呲——”

怀里再度传出熟悉的声音,路青余手忙脚乱地掏出来,乱糟糟的思绪勉强抽出一丝惊喜:“师傅!?”

里面传出来的是老孟急躁的声音:“青余,听我说,外面也有变数,严旭新刚刚死在看守所里,现场没有人,应该是割喉自杀,但是尸体残缺了一块,现场根怎么也找不到。”

“孟叔,师傅呢!?”

老孟居然啧了一声: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路青余,你千万保护好大家。”

路青余懵了。

马喻才刚刚被抓走了。

路青余一下慌了神,对着对讲机道:“叔我不行——”

“——”

灯光又瞬间暗了下来。

路青余对着没了动静的对讲机,还有空荡荡的房间,跪在地上呆愣了起来。

怎么办……

他刚出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隔着门板传来了模糊的铃铛声,还有鬼哭狼嚎之声,嘈杂无比,似乎外面正群魔乱舞。

“啪!”

路青余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刺痛的感觉让路青余冷静了一些,混乱的大脑也终于稍微回过神来了,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

“集中,集中,路青余,你可以……”他深吸一口气,摁住太阳穴,坐在地上盘起腿来。

这屋子里全是惨死的怨鬼,空间也是混乱的,还时不时有对方的纸人替身来捣乱。

俞式礼到底想干什么?

他背靠的靠山严旭新死了,他还在这抓马喻才,不怕自己出去后立马被判死刑吗?

自杀。空亡神像。替死鬼……

抓住了关键词,路青余此生看过的书页中的内容都在脑中闪来闪去。

“嗙嗙嗙——!”房间的门被砸得晃动不停。

庞杂浩博的内容让他无法抽神关注其他的事物,所幸严继尧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些怨鬼都进不来。

他找替死鬼到底想干什么。

十几年间都还只是在严旭新身边当个秘书,想必不是钱、不是权,还费尽心机帮严家换运势,也不是给自己换运势……

难道是,命?

可是他也没什么大病……

一个非常久远的对话突兀地浮现在他脑中。

那是他刚刚开始学习道术的时候。

【师傅,爸爸妈妈修炼得那么厉害,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是会死?】

【……尽问些蠢问题,人都是会死的。】

【不能不死吗?不是说高人得道就成仙了吗?】

【老祖们都是死后才成老祖的,哪有那么容易。】

【活人不能成仙吗?】

路青余呼吸一滞,猛地明白过来俞式礼为什么要抓马喻才了,他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了地上。

然后开始急急忙忙地绘制阵法。

不得了!

不得了!!!

喻才,撑住!!!

——

严继尧垂眸看向阶梯之下。

楼下的男人看了看四周,有些迷茫地低头摸了摸自己脚边那高大花瓶的边缘,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和严继尧相似的脸。

甚至两人脸上的鲜血都是那么相似,只不过后者苍白不少。

严旭新抬头看见了二楼站着的一身惨相的严继尧,呼吸一滞,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右边空荡荡的眼窝,还有脖颈间破开的大口子。

严旭新看着自己一身的血,迅速反应过来,眯起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被算计了……”

他看向居高临下的严继尧,似乎十分不适应这样的位置,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严宅,恍惚了一瞬,而后他表情复杂道:

“继尧,好久不见。这几年……”

“——我都知道了。”严继尧打断了男人的话。

严旭新一顿。

两人一高一低,调转了生前的位置,对峙着。

“身前生后的事情,都做个了断吧。”

每说一字,严继尧背后的黑暗便浓郁扩散一分,双眸间猩红的血气和那溃烂的脸,就像个索命的怪物。

恰好,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