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钻出来的家伙绝非活人,空洞的眼眶里只余下一片不忍直视的黑红,马喻才只是瞟了一眼就浑身难受。
无法想象人的身体是怎么塞进去的……或者他们本就不是人。
“咯哒、咯哒——”
不少已经钻出上半身的家伙将手放在地板上,一抓一拉,就这么带动着还在瓶子里的下半身往他们那儿移动。
不一会儿,那些瓶中鬼就这么靠近了一段距离,很快就逼近了退到房间中央的两人一鬼。
因为过于狭窄的洞口而扭曲的身体居然也能爆发出力气,数条胳膊拖着精致的古董花瓶这么爬过来,实在是过于诡谲。
一只干枯的手想要抓住离得最近的马喻才,被严继尧一巴掌拍了回去。
那只细瘦的胳膊显然不属于成年人,被严继尧打了一巴掌后立刻缩进瓶口,而后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儿童的脑袋。
马喻才不忍直视。
“驱邪咒没用!”马喻才拉着他一起后退。
“我知道!”路青余也是急得满头汗。
被人拉进这种领域,还被这么多鬼怪围着……他只是个刚出师的新手道士啊!
退到了二楼楼梯旁,路青余看了看手中的剑,道:“直接打烂吗?”
马喻才道:“要赔钱……算了,试试……!”
话音刚落,严继尧就一脚踹上最近的一个瓶鬼,两人只听得咚一声,那鬼只是倒了过去,落在地上,毫发无伤。
严继尧道:“物理手段行不通。”
路青余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
非精非怪,有邪气,面容有损,满身邪气,是冤死的鬼……
那花瓶又不是尸体的一部分……花瓶这个器物算什么?
……对!器物!魂魄会依附于器物一定是受人诅咒……有了有了,缚灵的一种!
“这是器缚灵!”路青余惊喜道。
他快速解释了一遍,然后就招呼马喻才帮忙准备净化的法阵。
路青余赶紧扭头想找些东西布置法阵,然而道场早已消失了,空荡荡的严家大厅中唯有白布盖上的一些家具,被随意推到了一旁堆放着。
坏了!道具被人ban了,不能净化了!
“退退退!先跑!”路青余赶紧拉着马喻才往楼梯上跑去,“严大哥拖一下,我找下道具!”
“咯吱、咯吱——”
那声音紧随他们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好,”严继尧跟在后面提醒道,“我垫后。”
马喻才跨上楼梯,扭头看了看,严继尧背对着他们站在楼梯下。
红线在空中晃荡,似乎可以拉到无限长,让马喻才心里有了底。
宛如那晚湮灭喻晓青般,严继尧周身的邪气活物般凝成了实体,缓缓散佚出来翻滚的黑色雾气好似他肢体的一部分。
看见严继尧的邪气和那群匍匐在地上的怪异鬼怪的邪气触在一起,马喻才心一紧。
那阴暗的色彩让马喻才根本看不懂局势。
但咯吱咯吱的声音还在继续,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爬过来,然后聚集在楼梯附近,摇晃着瓶底,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咯吱咯吱地攀爬着。
严宅里的古董花瓶,太多了!!
该死的有钱人!
除了这些碰撞声,那些瓶中人形毫无声息。马喻才虽然害怕,却也忍不住好奇心,扫视了几眼那些人形的面容。
不仅眼洞里空荡荡的,好几个张开的嘴巴里也是空荡荡的。
明明依稀能分辨出男女,却全部没有舌头和眼珠,从那空洞五官里钻出的缕缕邪气在触碰到严继尧后,他们的动作便一顿,仰着脑袋,被抽出了邪气。
但还是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这些邪气大概就是他们行动的源头,这种程度的邪气只要被他虏获,轻轻松松就能吞噬。
只是…难吃。
有些反感。
严继尧紧紧抓住栏杆。
马喻才注意到了严继尧的小动作,赶紧催路青余:“赶紧!”
“快了!”
路青余从他自己的包里掏出的东西已经摆好了,急急忙忙地续上了黄符上的最后一笔,而后单手在空中画了个阵,举着桃木剑对着那群瓶中鬼,喊道:
“定!”
底下那群摇摇晃晃的家伙立刻不动了。
严继尧立刻抽身而出,将自己的邪气收回,侧头吐了口气,眉头紧皱。
马喻才观察了下面的家伙们真的不动了,才下了几个阶梯,靠近严继尧问:“还好吗,你刚刚做什么了?吃了那些邪气?”
严继尧眼底的光芒一闪,拉过马喻才抱上去,凑近他的脸——
“干什么?”马喻才悄悄看了路青余一眼,有些介意,因此躲了躲,只让严继尧在脸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
对方的吐息又迅速靠近,湿软的感觉在脸颊上蹭了蹭,马喻才一惊,后知后觉地捂着脸看向严继尧。
“……严继尧?”
他刚刚是被严继尧舔了一口?
虽然什么都做了,但是这也太羞人了……
看见马喻才有些尴尬害羞的神情,严继尧松开他的手,回答他的问题并解释起来。
“我吃了,他们的邪气很浑浊,感觉有毒…你的…”你的气味……
严继尧欲言又止地放弃了后面的话。
马喻才困惑了一阵,就被路青余那边的情况吸引走了注意力,下楼靠近了路青余。
路青余一张张将符纸贴上被定住的瓶鬼。
然后往前几步,抓住了最后的一个半人高的花瓶瓶口,里面的家伙颤抖着还想要靠近。
他一张符贴上去,那鬼就不动了。
他一用力,将瓶子倒转了过去,蹲下一看,底下果然画了个法阵。
恰好路青余杂七杂八什么书都偷看偷学,认得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加上各类体系都是一个原理,稍微分析一下里面的符号意味,大概就理解了这个法阵的作用。
束缚、操控。
果然就是下了咒把这些冤魂束缚在器物里了。说起来一开始严继尧也是被这种术法困住的。
路青余扭头看了眼,粗略一数有将近十个游魂被束缚在这个宅子里。
文殊老母啊……难怪这边的无常都要活跃一点,这账怎么都平不了吧。
他朝马喻才和严继尧解释道:“现在只能这样控制一下,这些器缚灵得用特定的手段净化才行,不然就会一直被人束缚在这里被人操控。”
路青余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个独特的符号。
“聚邪转运的符号。”他喃喃出来。
这就是一开始跟着师傅在严家发现的那个阵法里的元素。
是用在严继尧身上的法阵……看来严继尧不是第一个,这些瓶子里的游魂也都是祭品。
那个叫俞式礼的家伙……早就开始做这种折寿的事情了。
想必是下了很大一盘棋。
路青余扭头道:
“喻才,我觉得他不是冲你来的,是冲严继尧来的……”
马喻才心一颤,立刻看向严继尧,不安起来。
现在已经知道了,俞式礼是幕后黑手。
从时间线来说,早在俞式礼刚刚毕业那段时间,就害了严继尧的母亲。
而后,被买通的副院长口中进入停尸间对严继尧的尸体动手的,肯定是俞式礼了。
还有陈士良那个没什么良心的师傅,通过手镯就操控严继尧的,必然也是是俞式礼。
俞式礼掌握了太多信息和致命的东西,甚至还有严继尧的骨灰,这让马喻才实在是不安到极点了。
他本不是这个行业的人,懂得也不多,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马喻才握住拳头,触碰到了指间坚硬的东西,低头看去,早已戴习惯的戒指开始刷起存在感了。
轻轻一碰戒指,严继尧立刻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不安的感觉从身旁的人身上传递过来,让严继尧仿佛也心脏紧张跳动起来。
气氛似乎因为自己的沉默紧张起来了,马喻才立刻轻轻笑起来:“没事,担心你打不过俞式礼……”
严继尧也想做出一个男人般的承诺,但奈何他也清楚自己经常掉链子。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在这个地方邪气更为浓郁,还有东西藏在深处……
严继尧只能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会尽量待在你身边。”
路青余重新拾起包挎上,拿着罗盘道:
“都别怕,我在,我来破了这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