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狱内,壁上挂着的灯火忽明忽暗。
一袭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被两根穿墙而过的粗长铁链紧紧绑住双手。
他阖着眼,乌黑鸦睫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浅浅的阴翳,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轻轻垂落,遮掩住了胸膛和后背上那些可怕狰狞的鞭痕。
突然间,台阶上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夜麟玄缓缓掀开薄长眼皮,朝出现在门口的那抹身影看了过去。
沈宁音转头朝狱卒道:“你先下去吧。”
“是,太子妃。”
待守在门外的狱卒全都退下后,她抬手掀开宽大的帽檐,匆匆来到夜麟玄身边。
他身上原本完好的衣裳被长鞭划破,皮肤上鞭痕交错。
而那些狱卒还在鞭子上浸透了盐水,让他的伤口变得更加严重,恢复地更慢。
“他们是不是又对你动刑了?”
沈宁音蹲了下来,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那一道道颜色鲜红,血肉翻滚的丑陋伤疤,眼眶忍不住泛红。
“只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别怕……”
夜麟玄抬起手,想要触碰她。
沉重的铁链声摩擦着冰冷的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也牢牢束缚着他的举动。
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他紧蹙着眉,苍白的脸庞上渗出细汗,颈下的青筋起伏。
沈宁音抱住他虚弱的身体,哽咽道:“我去求他,让他把你放了!你是西陵国的太子,就算是顾全大局,他也不会轻易杀了你的。”
“如果求他有用,你就不会偷偷来牢里见我了。”
夜麟玄哑着喉咙:“他说的没错,那晚若不是我强行将你带离营地,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你也不必受疼受苦,还险些……害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些惩罚是我理应受的。”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沈宁音摇了摇头,泪花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皇后想要害我,就算在春蒐上没有得手,那些人也会再寻机会下手。”
“我不要你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样对你不公平。”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再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你要撑住……你不可以有事!”
夜麟玄抵着她的额头,苍白地扯出一丝笑。
“我要是死了,还怎么把你抢回来?我可是心胸狭窄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怎么能甘心让萧松晏独占你。”
萧松晏将他关在牢里,让他受了鞭刑,却没打算真正要他的命。
他要折磨他。
将他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沦为阶下囚,一步步粉碎他身为太子的尊严和骄傲。
可哪怕此刻的他狼狈至极,可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浓烈而炽热的爱意。
“在西陵国时你嫁给了我,是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就算他不肯承认,就算景国不肯承认,我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是我夜麟玄此生唯一爱的女人。”
沈宁音喉咙干涩地哽了哽。
她轻轻抱住了他。
“夜麟玄,你这个傻子。”
“我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你们为我做这么多……”
他笑了笑:“可是没办法啊,谁让我喜欢上了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法爱上别的女人了……”
还记得第一次在京城见她时,是在月华节那天。
大街上人来人往,偏偏只有她脸上明媚的笑容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彻底陷进去了。
哪怕后来为她倾尽一切,他也甘之如饴。
“太、太子殿下。”
牢门外,狱卒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抬头去看青年那张掩映在昏暗烛火下,难辨情绪的脸庞。
日日用心头血喂养蛊虫,萧松晏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血色,心口处袭来的悸痛感越来越厉害。
他狠狠掐紧掌心,将喉咙里汹涌翻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
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情蛊就能真正成功了。
到那个时候,不会有人再插足他们的感情,也不会有人能分走她的爱。
她会将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从今往后只爱他一个人。
……
很快,夜麟玄被俘的消息传了回去,西陵国皇帝立刻派出大军压境,逼迫萧松晏放人。
两国矛盾积怨已久,过去十几年边境时有交战发生。
然而,自从夜麟玄成功从皇帝手中夺权后,才主动停战,不再对景国边境发动攻袭。
这次西陵国大军来势汹汹。
萧松晏答应放人,条件却是要用西陵国皇帝来交换。
景国皇宫,皇帝将一封边疆急报扔给萧松晏,怒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为了一个女人与西陵国开战,朕看你是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失去了理智!”
萧松晏语气凉薄道:“父皇的影密卫遍布皇宫,想必也知晓,当初西陵国皇帝伤了儿臣的太子妃,儿臣不过是要他一条命来交换,也不失公平。”
“何况景国和西陵国多年势同水火,父皇又如何能轻易断定,此次对方派兵前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趁机一举进犯景国。”
他顿了顿,不冷不淡道:“父皇应当还记得,夜麟玄此前做出谋篡之举,若西陵国皇帝将他舍弃也并无可能。”
皇帝听后忽然陷入了沉默。
萧松晏掀起薄长眼皮,看向坐在正上方龙椅的皇帝。
“儿臣也并非想要开战,两国交战,受苦的总是无辜百姓。倘若父皇不同意我这么做,儿臣即刻传令下去,命人放了夜麟玄。”
皇帝威严的脸庞上涌出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面前这个再了解不过的儿子,终于问了出来:“太子,你究竟想要什么?”
萧松晏轻启唇,缓缓道:“儿臣要父皇下一道旨意,无论将来儿臣的太子妃犯下何错,都赐她一道免死圣旨,保她一世平安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