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道路上垃圾漫天飞舞。
面馆炉灶生了锈，锅碗碎落，门口蒸馍的篦子里黑点密布；
咖啡店罐子中的咖啡豆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泥层；
数码商场一片漆黑，电子设备的残骸七零八落。
大多店铺都是空的，连民众的家里都被精致搜刮过。
实木家具，窗帘被褥，甚至是床垫，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
齐绪整个人冻得梆梆硬，脸上多了一层细碎的冰霜。
直到来到湿地公园。
他看到一家租赁薄纱衣裙的照相馆，照相馆坐落在犄角旮旯处，专为女性提供化妆拍照服务。
齐绪立刻放下许弘文，捏碎玻璃门上缠绕的锁链，推门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味，若不看黑乎乎的肮脏地板，整体还算干净。
齐绪拿起大码纱裙一条条套在身上，“撕拉——”腋下胸口的面料全崩开了。
他皱了皱眉，匪夷所思地看着xxxL尺码。
扯淡吧，这能是xxxL？不贩卖焦虑嘛，顶多m码。
“不错，很漂亮。”许弘文拽掉遮挡更衣间的厚重帘子，打落上面的积灰，挥手披在肩膀。
他打量着齐绪套成蓬蓬裙的装扮，“在逃迪氏尼公主。”
“我一拳给你捶成在逃猪精。”齐绪板着脸，“管好你的嘴，敢跟别人说我就捶死你。”
“我嘴很严。”许弘文伸手撩了下层层叠叠的裙摆，掏出幸免于难的照相机，笑道：“你不是知道么。”
“别拍！”
“咔嚓！”
齐绪夺过相机砸了个稀巴烂，凶神恶煞。
他瞪了许弘文一会儿，扭头就走。
许弘文悄摸把储存卡挑出来，下一秒指尖一空，齐绪去而又返。
他把储存卡撇成四段挥手撒了出去，接着将屋内的所有照相机都砸了。
许弘文并不恼怒，谈起正事：“这里的民众都转移了，地上保不齐会留有一些蛛丝马迹，车轱辘印之类的，找找看。”
齐绪也想找到这些人，“要”些吃喝，但又怕找着找着摸回丹霞地貌那处迷宫。
他思索片刻，“等我睡起来再说吧，你看着。”
齐绪关上玻璃门，伸出指尖点了点用来休息的棕色沙发椅。
湿湿的，黏黏的。
他将小码女裙全都铺了上去，窝在其中阖上眼皮，“别乱跑。”
“嗯。”许弘文盯着悬挂在墙壁的全身照，依次观摩，学习构图技巧与光影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许弘文侧头张望，那架武装直升机很是显眼，似乎正在找降落的位置。
他不悦地皱起眉，快速取下照片把透明玻璃都挡住…..
……
一小时前，吕言谋驾驶直升机围着宿城转了几个来回，悬在城市中心的核电站高空，心情沉重。
整个城市已经完全成了蜗牛人的乐园，尤其丹霞地貌的那些匍匐不动减少消耗的“山”。
长得越大，所需的食物就越多。
有的选择吃同类，跟同类厮杀，有的，则选择休眠。
只要减少运动量，它们身体的脂肪可以保其一年都活着，就像蛇一样，扛饿。
吕言谋望着下方密密匝匝的蜗牛人潮，不敢离近了瞧仔细。
他曾见过机队被叠摞起的蜗牛人梯硬生拽下的场面。
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到它们能叠多高，只要敢让它们听见嗡嗡的震鸣，数量足够多的蜗牛人就会让你大开眼界。
吕言谋驾驶直升机又飞高了些，漂浮的云层将其与危险间隔开来。
他无比希望这些只是丧尸，起码能以人类之躯刚一刚，可现实是这玩意儿无敌。
给他一拳他就直接见叔叔了，砍它一刀，它能爆9999子孙玩车轮。
人家还有再生愈合，逐渐进化出了智慧....
真棘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在国家鼎盛时期，倒可以为之一战。
但它们不讲武德，靠骗，靠偷袭！
降临时以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蜗牛形态，光速寄生人体，导致露天训练的正规军一瞬之间损失大半。
枪支弹药、飞机坦克、航空母舰....也因变异士兵的巨力和利牙损坏许多。
军事力量至今都没有缓过来。
说到底，国家军队跟民众的处境没什么不同，士兵不比民众多三头六臂，重型武器也不是无坚不摧，在怪物面前皆如豆腐块。
好在国家反应快，启动防战争的秘密避难所，拟定任务优先级。
首要任务，搜罗各种幼苗、种子及牲畜。
其次，保护军、官、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送到固伞。
而后，清理怪物、运输制作武器的稀有材料，24小时不停歇制作，回收各地未受污染的药品、粮食....
一系列排下来，最后的最后，才是救援平庸的民众。
吕言谋深知民众们会抱怨国家效率，抱怨军队不救人，不顾民众死活。
可没办法，国家得为大局，为以后考虑，尽力而为。
人还得认清一个现实，基因分“劣质”，“优质”。
就像是末日的诺亚方舟，能登上船的只有精华种子。
不管“种子们”人品如何，坐到高层，有钱有势，必然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智商卓越，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吕言谋突然觉得自己能理解齐绪了。
那人不只被国家抛弃了一次，大学都未毕业的民众身份已经注定他没资格进入“诺亚方舟”。
他懂，所以他自己打造了一艘，邀请同“劣质”的人上船。
如今连李睿渊也开始了 ...
吕言谋神情黯淡下来。
国家最完美的决策是一把双刃剑，无法避免。
他只希望齐、李能有点良心，记住是国家率先保住了希望的种子，这才让他们有机会打造自己的“船”。
吕言谋将禁区的现状大致摸索了一遍，把直升机落在众山环抱的小镇。
丹霞地貌区虽巨型蜗牛人众多，但这恰好形成一圈屏障，没点实力的小蜗牛人不敢深入，如此一来能大概率保住他唯一的宝贝直升机。
事实上也就这一小块地安全，他没得挑。
吕言谋提起两包爆盐炸弹，四包吃喝，带上通讯仪器。
这些是他此行的全部家当。
下一步，便是深入打探，尽量摸清里面的情况，为墙外的人传达消息，调整大体布局。
他思绪清晰，拉开天台的门踩下楼梯，跑出居民楼来到大街上。
周遭太过安静，安静到他有些不适。
相比于蜗牛人堆叠嘈杂的地界，这种“静”更令人不安。
仿佛全世界就剩他一人独自面对绝望的末世，对抗未知的危险。
压抑、窒息....
吕言谋挨家挨户地搜寻，企图能找到些幸存者跟他说说话。
他不知疲惫般东奔西走，势必要揪出个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