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友看见了什么?”
青禾慢悠悠的走着,扭头看着何与。
“有鱼在看我,它回到河里了。”何与指着鱼。
青禾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走。“继续。”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第二次看到了蝴蝶,这次看到了一尾鱼。”
“入境不同,自然看到的也就不同。”
“第一次你进到这里,武者意志和心境觉得是什么样子的?”
“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嘴里说着想要报仇,但是怯懦打败了我。”
“第二次。”何与渐渐的扬起脑袋,拳头握紧。“我在幻境里看到了自己的期望,如果我有强悍的实力,那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这一次,在桥上我看到了很多人寻不到自己的路而迷茫。扶桑阁下说,如果在找不到路的前提下,先动起来,比原地踏步要强。”
“这一次,我很有信心,我要光明正大的回去。”
青禾抬脚踏上台阶,何与伸手去扶,却被摆手推开。
“第一次你畏惧,畏惧自己的心,畏惧自己的回忆,害怕回到过去。”
“第二次,你明白了站出来要比躲起来更有效的解决问题。”
何与看着长廊四周长出的花苞,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它们摇曳。
“第三次,你终于找到了自己路,感觉前路清晰,你的眼睛也清明了很多。”
何与摸着自己的眼睛,跟着青禾一起坐下来,棋面还停留在那一天。
“下一局。”
何与伸手去收棋子,却被拦下。
“残局,亦有残局的妙处。”
何与看着棋局,“棋面残苛半缺,如果落下一子……”
“嗒”
青禾先一步下在何与想要下的地方,“看棋数,是轮到老朽了。”
何与沉心思索,青禾看着何与愈发沉稳,蜕变到此,也算是一阶段。
“何小友,你来村子已经两个月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是,我答应您的,十年之后要在【银河沙】里取一套金针出来。”
“十年。”青禾弹指,一道流光闪现。
“十年间,你不仅仅只是在修炼,更是在路上寻找道心。”
“修炼者一路,风雨坎坷,历尽千帆,才能在最后一关,在众多天骄之上杀出重围。”
何与看着流光上,形形色色的修行者、奇色各异的大墓、纵横七域四族的天骄……
“如果你只在这里修炼,即便天资再聪慧,最后也会踏步。”
“在外独行历练,才能看尽世界百态,领悟属于你自己的道心。”
何与听着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指点。”
“既然指点,老朽再予何小友一条路。”
何与看着青禾的眼睛,一阵目眩。
“只不过,这条路需要你自己去选择,你可以选择不去。”
青禾说话的声音在何与的耳边环绕,他的深神色呆滞,眼睛迷离,很明显是被带到某处幻境里。
何与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老朽可以告诉何小友,那个时候,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何与明显沉默下来,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老朽倒是好奇起来了。”
“心告诉我,我得这样做。”何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可能它比我还怕死吧。”
“或许吧。”
棋下半招,两人都没再说话。
扶桑坐在枯树枝上吃灵果,看着黑河这边,都快天亮了,何与还不出来,不会又被那个死秃子扣押着签了什么破协议吧。
“哼!死秃子!”
扶桑愤恨的吃着灵果,要不是黑河那边的禁制对他太大,他早就冲进去看看。
“狐狸。”
扶桑斜眼去看,铁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树下的。
“靠!你要吓死狐啊!”
“你不是早死了。”
“你的话并不是很幽默。”
“神药宗的人准备撤离,你们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神药宗不是把你们当试药地吗?怎么还不攻进来?”到时候你的晶石就都是本王的,桀桀桀。
“【将死地狱】的黑气已经蔓延到试药地的附近,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敢攻进来的。”
“而且这里还有本座,他们不敢。”
“是啊,你倒是死不了。”扶桑把果核吐掉。“这群老家伙就不一定了。”
“神药宗会得到他们应有的代价,你倒是要小心你的小命。”
“本王是祸害,会遗留千年的。”
“对自己倒是有清晰的认知。”
“岚龙不是生活在火城,你怎么在木栖?”
“火城太干燥了,对本座皮肤不好。”铁龙说着还拢了拢袖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扶桑真想抽自己嘴巴子,就多余问这句话,嘴角抽动就差张嘴骂人了。
“你们俩个,站在这儿做什么?”
天毒婆拄着拐杖走过来,扶桑立马抿住嘴,可不能让这个死老太婆闻到灵果的味道。
“别藏了,老婆子我是看不见,不是瞎。”
天毒婆哼哼着转身慢悠悠的走,扶桑一听就乐呵了,身子倒挂在树枝上。
“老太婆,你说话有歧义啊。你都看不见了,还不是瞎啊。”
“天毒婆,你这全身都是白布条,真的像传闻那样,将毒王藏在身上。”铁龙还伸手去抓天毒婆飘落的白布条。
“铁龙,少和那只死狐狸待在一起,影响脑子。”
“嗨!你个死老太婆!”扶桑坐起来,把吃到一半的灵果扔过去。
扶桑欲要站起来和天毒婆再打一架,却不想整个结界之内天摇地晃。
“怎么回事?”
扶桑压低身子蹲在树枝上,狐狸眼竖起。
铁龙刚才轻松的样子消失的一干二净,天毒婆也抬起脑袋,白布裹着她的脸看不到表情。
扶桑双手叉腰站起来,看着那边黑雾滚滚涌上天际,遮盖住大半个天边。
“这里面有什么啊,好吵啊!”扶桑揉了揉耳朵,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吟唱一样,还有就是拿着指甲划树皮的声音。
“看来,你们要尽快离开了。”铁龙拍了拍手。
“什么意思啊。”
“真正的【将死地狱】要来了。”天毒婆说着拿着竹竿点了点地。
“之前的那场雾……”扶桑他们掉落进来就是因为诡异的雾气吞噬了密林。
“那只是前兆,禁地不会那么小儿科的。尽快离开吧,否则就要等上三年才能出去。”
“三年!”扶桑一听就炸毛了。
“不行不行!本王得快点离开,何与那个臭小子!”
扶桑说着从树上跳下来,扯着嗓子喊何与。
“怎么?不敢进黑河。”天毒婆一脸看穿的看着扶桑。
“屁!”
就在扶桑想着怎么争辩的时候,何与和青禾出来了。
“何与,本王和你说,现在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扶桑走过来拽着何与就要走,何与连忙伸手阻止。
“阁下阁下,稍安勿躁。前辈说,送我们出去。”
扶桑一听,带着疑虑的眼神看着青禾。“秃子,你能这么好心,不会又想趁机敲诈我们吧。”
“老朽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将死地狱】马上就要合拢,趁现在,离开吧。”
“多谢前辈。”
“切。”
扶桑看着青禾挥手间,一个藏在隐秘之处的阵法刹那间闪着亮光,嗡动的阵纹,繁复深奥的阵印。
“嗨呀呀!青禾老头!”
扶桑跑进去,屈起手指敲打着阵柱,当真是好材料。
何与走进来,看着铁龙最后也是没说话,只是抱拳。
“哎,老头送我们去哪儿啊?”
“老朽也不知道。”
“什么?”
“阵法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老朽也不知道你们会被送到哪儿。”青禾笑眯眯的双手结印。
“本王不坐了。”扶桑说着就要出去,却被合拢的屏障挡住去路。
“阁下,一路走好。”青禾笑眯眯的说,对着何与点了点头。
“死秃子!你是不是报复本王呢!本王要下去!”扶桑看着青禾突然开始弯腰点蜡烛。
阵法的四角都点上了蜡烛,天毒婆一脸嘲讽的说道。“死狐狸,你现在知道怕了?老婆子说不准一会儿就能吃到你的哀悼宴。”
“……”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何与看着那四根蜡烛,怎么看也像是白骨。
“哦,导航,老朽标个点,要是何小友和阁下去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老朽还能知道。”
“到时候,逢年过节,不会少了你们的那一份。”
扶桑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何与吞了吞口水。“前辈,您说笑的吧。”
“试试就知道了。”青禾说着,真气灌入阵法,大阵启动。
“秃子!怎么只有一半阵纹在运转啊!”
“莫慌,很正常,毕竟年久失修。”
何与从脖子里勾出那条玉牌,看着上面越开越大的裂缝口子,他是时候和从前告别了。
就将玉牌扔在另半个无效的阵法里,随着阵法启动,何与彻底的要和曾经告别。
“死秃子!”扶桑的叫喊声跟着大阵一起消失在村子里。
“终于走了,耳朵可算是清净了。”天毒婆说着转身离开,心情不错的回去。
“你把他们送到哪儿了?”铁龙问道。
“怎么?担心你徒弟?”青禾拍了拍手,转身看着铁龙。
“他还不是我徒弟。”
“不是徒弟担心什么,我不都说了,大阵年久失修,传送到那儿我也不知道。”
“……”
青禾成功击退铁龙,仰头看着已经盖住的结界黑雾。
“天黑了,该睡觉了。”
青禾看着吹灭蜡烛,黑雾彻底笼罩,什么都看不见了。
“嚓”
青禾手心一团火微弱的摇曳,青禾苍老的面孔和深邃的眸光,合拢掌心,迸发出来的火星,瞬间殆尽。
何与,别让我失望啊。
“砰!!”
狂烈的爆炸声,火光映透半边天,焰浪卷起,带动着无数人的哀嚎声。
“呃啊!!”
此人赤红腥眸,半边脸都是血迹,耳朵一半甚至被焰浪烧焦。
“哼!找死!”身后人走过来,悠闲的举起刀剑,轻而易举的挥下,血溅半边天,人头落地。
“博廉师兄。”
博廉转过身,擦着脸上的血迹,眼里的杀戮还没完全藏起来。
“怎么了?”
弟子明显愣住了,随后立马回答。“禀师兄,余党已经全部剿灭。”
“很好,别放过任何一个,会把我们显音宗秘密说出去的人。”
“明…明白。”弟子看着博廉,忍不住胆寒。
博廉看着下面火海席卷,阵法之内,百里屠杀。
“一群蝼蚁。”
“呃啊啊啊……”
“救救我们!!”
“显音宗你们不得好死!!”
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话音未落,就变成血雾,飘散空中。
无数人修行者哀嚎后悔,他们就不该贪恋宝物,变成显音宗饲药的工具。
博廉看着下面那团诡异的火红,就像是风一样吹到每一个修行者面前,看着散不开的血雾。
“还真是一只畜牲。”
“博廉师兄。”
蒋晴儿跑过来,她娇嫩的粉袍上,是褐色的血迹。
“晴儿师妹,你怎么上来了?”
“我已经给飓风下达了命令,杀光所有的人,它就会自行回来。”晴儿甜美的笑容后面,是一颗恶魔般的心。
“真是想不到,一株天灵地草,喂了人血,居然能蜕变成这样。”
“那是自然,喂什么东西成什么物,师傅早就算好了。”
“阁长老真是神机妙算。”
“博廉师兄,我们下去吧,要结束了。”
“好。”博廉伸手搂着蒋晴儿的腰,御气下去。
靠在巨石上的散修,大口的呕吐着鲜血,他的半个身体被飓风啃食着,发出“嚓嚓”的声音。
蒋晴儿拿着手帕掩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美眸流转,掩盖不住的恶心。
“飓风。”
啃食的动作停下来,出现在蒋晴儿面前,太快了,甚至是蒋晴儿都剧烈抖动了一下眼眸。
看着飓风围着她转,她动了动嘴角伸手摸了摸形似脑袋的地方。
“回来吧。”蒋晴儿手里是打开的药盒,飓风转了几圈进到药盒里,变成了一截树枝。
蒋晴儿擦着手,一脸厌恶和恶心。“一个死人玩意儿,还学人。”
“显音……”
博廉看着巨石上的人,冷笑着上前。“怪就怪你们太贪心,我们的东西也敢觊觎。”
“显音……显音宗!你们不得好死!”
“嘶”
蒋晴儿眯起眼睛,随手飞出去一把匕首,插进额头里,死不瞑目。
“咻”
蒋晴儿手指一动,收回自己的匕首,手指上的指环和匕首连在一起,这是她的武器,一把玄级暗器。
“师妹好准头。”博廉鼓掌。
“师兄,我们该回去了。”
“走吧。”
结界困住百里,惨无人道的杀戮,血雾弥漫,久久不能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