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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外室靠窗的坐榻上,打了个哈欠,支起一只胳膊,托着下巴,等着。
其实今天苏窈没怎么休息好,上午费神制药,下午又因为见到师父,情绪过于激动,所以身体疲乏不堪。
如果不是因为沈彦州,她现在应该躺在被窝里,正和周公相会呢。
也许是因为苏窈,房间里早早地点上了炭炉,暖意侵入心脾,困倦慢慢袭上心头,苏窈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几上,睡了过去。
沈彦州正站在禧寿堂的厅堂里,从袖袋里拿出盒子,递给了沈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
“这是研制出来的解药,你放到之前的那个盒子里……”
沈彦州正小声地交代着,里面传来沈老夫人的声音。
“是阿彦来了吗?进来吧。”
沈彦州住了口,朝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连忙收起盒子,两人一起朝内室走去。
“是不是我吵醒祖母了?”沈彦州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愧疚。
“人老了,觉就少,人也容易失眠。”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坐起身,丫环连忙给她披上外套。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一睡觉就容易做噩梦,梦见你姑姑和承启那孩子……”
老夫人话没说完,但心里都明白。
作为皇帝的妃子和儿子,他们最大的噩梦大概就是,争夺太子之位失败。
沈国公府即使没有站队,但作为他们的外家,恐怕难逃被牵连的下场。
也许是被噩梦侵扰,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比之前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祖母不用担心,只要沈国公府不参与明妃娘娘和端王,皇上不会怪罪我们的。毕竟……”
沈彦州顿了一下,才轻声开口:“沈家祠堂里,还供奉着先帝的丹书铁券。”
那也是沈国公府最后的一张王牌。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至少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希望如此。”
沈老夫人也不想多说。
“对了,皇宫里的除夕夜宴,马上就要到了。你姑姑……明妃娘娘已经传了话来,让你进宫去见见她,也让我把你念雪表妹带过去陪陪她。”
沈彦州唇角微抿,眉眼冷冽:“我听说表妹已经定了亲,不太适合去宫中参加夜宴。”
“唉,选了好几个,不是你母亲不满意,就是雪儿那孩子不满意。”
沈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曹嬷嬷见状,立马上前一步,站到她的身后,抬手放在了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揉着。
“还是早日定下吧。”男人冷着眉眼,不想多加讨论。
那样的人,留在京城,只怕终有一日,会搅弄风云,为沈国公府带来灾祸。
“我会提醒你母亲。”沈老夫人摆了摆手,曹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你和你那个贴身侍卫……
阿彦,不是祖母要念叨你,国公府这一辈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不能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
沈彦州一听到老夫人说起这件事情,就感到头疼。
苏窈明显不想让人知道她女子身份,但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真怕因为自己这所谓的“龙阳”之好,会令祖母郁结于心。
沈彦州想了想,最终还是凑近沈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真的?”沈老夫人又惊又喜。
她立刻回忆起,之前见苏窈的种种细节,但似乎都不像。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沈老夫人将信将疑,“要不哪天你再带过来我瞧瞧。”
“祖母。”沈彦州无奈叹气,“她到现在都还不肯告诉我,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行行行,我现在对你啊,真的没要求,只要是个女人就行,好歹能给我们沈家延续香火。”
沈彦州无奈扶额,他都不知道告诉她这个秘密是对还是错。
“祖母,这件事暂时还需要保密,谁都不能说。”
“知道,知道,你祖母还没老糊涂,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老夫人开始撵人:“行了,你回去吧,人都天天贴身伺候了,还不赶紧一举拿下,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
沈彦州:“……”
这还是不是他亲祖母。
沈彦州怕苏窈等得着急,也就起身告辞。
出了寝室,正好看见曹嬷嬷将瓷瓶收好。
“曹嬷嬷,那个药今天开始就可以给祖母吃了。记住,每天一粒,连续三个月不间断。”
“好的,二爷。多亏了二爷,老夫人才……”
曹嬷嬷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俗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亲生的女儿,会给自己的母亲下毒。
“还请嬷嬷,多加费心照顾祖母。”沈彦州给她行了一礼。
“这是我份内的事情二爷不说,我也会尽心尽力的。”曹嬷嬷连忙避让开,她一个下人,怎么受得了主子的大礼。
出了禧寿堂,沈彦州抬头看了看夜空,难得的月明星稀,今年的最后几天,应该都是好天气。
苏窈应该在房间里等急了,沈彦州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刚踏进紫竹院的门,就看见两道黑影,正站在他书房的门口。
他脚步微顿,轻喝一声:“谁在那里。”
一道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光,像是月中仙子,跌落凡尘,美得令人心惊。
沈彦州却是眉眼不动,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彦州的语气冷淡,眼神犀利,仿佛要透过她的表面看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王念雪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她像是一无所知般轻声开口:“表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彦州皱了皱眉,站在离她两米远的距离:“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王念雪心里突然涌上隐秘的欢喜,也许,她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你先说。”沈彦州站在庭院之中,懒懒开口。
“表哥,不,不进书房去吗?”王念雪站在外面,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不必,就在这里。”沈彦州背手看着她,神色冷淡。
“表哥,你能不能告诉老夫人,我……”王念雪上前两步,距离沈彦州更近一步。
“我不想嫁那么远。我从小无父无母,除了你们,再没有其他亲人。只要能让我留在京城,我都听你们的。”
少女身上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甜腻醉人。随着她的走到,香气越发的浓郁。
沈彦州皱了皱眉,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他并不喜欢这种香气,腻得发苦。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我听祖母说,母亲正帮你相看,你年岁已不小,如果有满意的,就应下来。嫁妆什么的你不用担心。除了母亲给你的,我这个做表哥的,会另外再补给你一份。”
王念雪的心如坠深渊,浑身冷得直哆嗦。她没想到,他竟真的狠心至此,要将她远远打发出去。
即便是养一条狗,这么多年都会有了感情,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自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和那安乐郡主也不相上下。
从小,为了他眼中能看见她,她努力做到最好,到头来难道一切都成空?
王念雪还想要再靠近他一点,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彦州已经往他的院子走去,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