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苏窈睡了一个长久以来最为踏实的觉。
等她醒过来时,天色早已经大亮。
她看了眼自己这个休息的房间,不是很大,里面摆放了两张床,一左一右,中间一张方形桌子,两张凳子,一张衣柜靠墙放着。看着干净整洁,可惜的是房间里没有窗户,光线不是很好。
昨天晚上她被沈砚领到房间之后,因为太累,都没梳洗,整个人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看了眼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两个人合住,隔壁床铺的人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苏窈看着自己居住的房间有点头疼,如果长期和别人合住,说不定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苏窈梳洗好后就去找沈砚,既然进了这国公府,当了沈彦州的贴身侍卫,就要对府里有一个详细的了解,以防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主子,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在侍卫的憩房里转了一圈,苏窈也没看见人,正准备回房,却看见沈砚从房间里出来。
沈砚看见苏窈立刻高兴地跑过来,一手圈住他的肩膀:“阿霄,吃早饭没?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
苏窈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胳膊,“你今天不用当值?”
“二爷心疼我们几个,给了一天的假,明天才开始轮值。不过……”沈砚又笑了起来,“阿墨可没这个福气,他一大早就陪着爷去上值了。”
苏窈奇怪:“为什么?”
沈墨应该是二爷得力干将啊,这么压榨他真的不心生抱怨吗?
“谁让他是我们的头,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二爷可离不了他。”沈砚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走,哥哥带你逛逛繁华的京城。”
“你的零花钱不是都借给我了吗,你现在身上哪来的钱?”苏窈和他拉开点距离。
沈砚拍了拍胸口,靠近她耳边小声道:“我昨晚从阿墨的口袋里摸了二两银子过来……”
苏窈一脸无语,瞪着一双清冷冷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沈砚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眼神,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清泉,要把人给吸进去。
他抬手张开五指,一掌按在他的脸上,粗声粗气。“你别这么看我,我就借几天,等发了月例就还给他。”
“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苏窈收回目光,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把钱借给她,他也不至于这样。
“我之前不是得了五十两奖励嘛,等我换成碎银子,正好将你借给我的钱还给你。你知不知哪里有兑银子的地方?”
沈砚满脸喜色,大手一挥,“这你可就问对人了,等会我就带你去。走走走,哥哥先带你去吃早饭,再带你出去溜溜,看看这京城的繁华。”
两人朝外面走去。
路上碰见几个侍卫,看见他们都热情的招呼。
“阿砚出门啊?”
“阿砚别又把钱花光了,哈哈哈。”
“阿砚不会是要带新来的这位小兄弟去明月楼吧?”
苏窈看着身边的男人,“砚兄看样子很受欢迎啊。”
“那是,这些人里,除了阿墨,就数我功夫最好,他们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苏窈不知道,但她发现沈砚确实挺受欢迎。
“砚兄,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正走得威风八面的沈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苏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沈砚神色慌张,含糊其辞,“就是喝酒聊天的地方,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去那里,听见没?”
“知道了,砚兄。”
“之前就说过了,别叫得那么生分,如果你看得起我,还是叫我一声砚大哥。”沈砚拍了拍他的肩。
“砚大哥。”苏窈淡定从容地改口。
“国公府坐落在西城区的景阳胡同,距离宫门只有半个时辰。”
沈砚靠近苏窈的耳边:“从地理位置就能看出,沈国公府在皇上心目中有着何等的地位。而且我听说这国公府的牌匾好像还是太祖皇帝亲笔题词……”
苏窈回头看去,昨天晚上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
现在她站在国公府门口,才真正感受到国公府巍峨的气势。
崭新的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国公府”三个大字,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石狮,显得更加的威严。
苏窈从这金碧辉煌的府邸,似乎都能感受到沈国公府在朝堂和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不知道,这如烈火烹油般的地位,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二爷在朝堂上担任何职位?”
苏窈对沈彦州这个人还是比较好奇的,年纪轻轻,看他的样子官职应该也不低。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秦衍曾和她聊过的几位让他赞赏的有能力和魄力的年轻一辈,好像并没有这号人物。
“我们二爷就是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一说起沈彦州,沈砚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一种自豪感。
“刑部尚书?我听说刑部尚书应是一位叫沈靖元之人,怎么又成了二爷?”
苏窈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也是和秦衍在一起时,时时听他提起,语气里既有对他的钦佩,也隐隐带着一丝嫉妒。
“哈哈哈,阿霄,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靖元是我们二爷的表字吧?我们二爷字彦州,表字靖元。”
苏窈一时愣住,她根本没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实在是沈彦州太过于年轻,在他这个年纪竟然能坐上刑部尚书这个正二品的位置,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如果没有沈彦州这个珠玉在前,秦衍应该是京城中人人称颂的天才少年郎吧。
难怪秦衍曾经对他是又羡慕又嫉妒。
“那二爷应该也有御赐的尚书府吧?”
“有啊,就在前面不远,隔了一条街的榆林胡同。二爷偶尔也会过去住,但大多时间还是在这边。因为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在这边。”
苏窈了然地点头,父母健在,一般人不会开府别居,否则,会被言官弹劾不孝。
两人出了角门,沈砚带着她走了一截宽广的街道,穿过两条胡同,苏窈看见了尚书府。再往前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又看见大理寺卿府。
之前秦衍作为一个正四品官员,没有资格得皇上御赐的府邸,只能在东城区自己购买私宅,所以苏窈和西城区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接触并不多,更加的不了解。
东城区应该算是达官贵人的另一个集中之地,并不是说有钱就能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想要在那里买上一座宅院,既要有一定的钱财,还至少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当时的秦衍作为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员,虽无御赐的府邸,但是有资格在东城区寻一个好位置置办私宅。
但秦府并没有多少积蓄,所以买的只是两进的小院,位置距离皇城相对来说比较偏远。虽然不大,但只有他们几口人,住也是够住的。
苏窈当时从一个占地几十顷的大宅,突然住进那么小的院落,还很是适应了一番。
整个秦府还没有她在娘家自己住的青窈居大。
她在东城区靠近中心地带有一个带亭台楼阁的五进院子,当时本来想告诉秦衍,看能不能带着婆母和小姑子一起搬过去。
还没等她开口,秦衍便说他官职不高,不好住得太过张扬,两进的宅子住着正好。
苏窈听到他的话就没再提搬迁之事。
“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哪位?”回忆起过往,苏窈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为了转移思绪,苏窈随口问道。
沈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是秦衍秦大人。”
苏窈一下子怔愣住。
这个消息太过于意外,让苏窈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阿霄认识秦大人?”即使是沈砚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发现了苏霄的不对劲。
“哦,听说过……”苏窈回过神,收起脸上的神情,敛下眉眼,声音淡淡,“不过我听说有位大理寺少卿叫秦衍,莫不是我听错了?”
“你这消息有点滞后啊,这位秦大人上个月就升职了。”沈砚斜睨了他一眼。
“上个月……”苏窈面上一阵恍惚,她离开秦府也不过月余的时间,哦,对他们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她和秦衍成婚时,他刚坐上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没想到一年半的时间,他就升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他应该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了吧?
这样的升迁速度不得不让人心惊。
但又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中间,是否又隐藏了什么秘密?
苏窈心里有了更迫切的愿望。
苏窈还在神思恍惚中,就被沈砚直接拽出了巷子口,街上的景象和刚才清冷的街道截然不同。
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沈砚带着她直接来到了一个馄饨摊子前,径直坐下。
“陶伯,来两碗馄饨。”沈砚点了早餐,转过头来。
“陶伯的馄饨味道很好,而且分量很足。”
“哟,是阿砚啊,老规矩?”陶伯乐呵呵地来到他们身边,“这位小兄弟吃什么?”
“和他一样。”
“好嘞,两位稍等。”
“砚大哥,麻烦你和我说说沈国公府的事,要不然我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趁着等早食的空档,苏窈小声的提出要求。
“行,那我就和你讲一讲沈国公府。”沈砚拿起桌上的茶壶,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正说话间,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了桌。
沈砚不再说话,拿起汤匙,就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苏窈只能也低头开始吃起了馄饨。
味道确实不错,分量也很足,和连翘的水平不遑多让。
吃了两口馄饨,苏窈就不由地想起了连翘来。
她突然苦笑一下,自己是真的太过于想念她们几个了,一吃到美食,就想起连翘。
等一碗馄饨下去,沈砚才开始慢慢地说了起来。
“沈国公府祖上跟随开祖皇帝一起打江山,并数次在战场上将祖皇帝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可以说这大兴王朝的建立,起码有沈老太爷的一半功劳。
先祖皇帝建立新朝之后,沈老太爷立刻上交兵权。先帝既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惦记战场上兄弟之间的生死情谊,于是将沈老太爷封为沈国公,赐丹书铁券,享受一等公爵位和俸禄,并且世代承继爵位。
除非是叛国或谋反的大罪,否则沈家人皆可免死,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沈砚眼里满是崇敬,“近百年来,沈国公府一直屹立不倒,在朝堂上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现在的国公爷是嫡长子,出生不久就被册封世子,在老国公去世之后就继承了国公之位。
国公爷之下还有一个妹妹,与他一母同胞,现已成为宫里的明妃娘娘。
只是如今的国公爷……”
对于现如今的国公爷,苏窈也曾听秦衍提起过,有一点点了解。
现如今的国公爷,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长了一张貌若潘安的脸,没有任何的优点。
自从娶了太傅嫡女做了世子妃后,更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
除了世子妃生下三个嫡子之外,好像也只有姨娘生了两个女儿,其他的都再无所出。
“国公爷还是世子时,和世子妃成婚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国公爷平庸了一辈子,生下的长子却继承了先祖遗风,从小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才华,不仅武学天赋极高,还熟读兵书,可谓是文武双全。
只可惜……
或许是天妒英才,也或许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少爷在十五岁那年,死于一场意外。
二爷和大爷不同,他自小体弱,所以在武学上难有建树。但他却拥有一种惊人的天赋——过目不忘!他对知识的领悟力和吸收能力都极高,仿佛能够将所见所闻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而这种特质在读书方面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
他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三中举,十六岁就中了状元,并且三元及第,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更是当仁不让的成为京城第一才子,当时轰动整个京城。
比那个秦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媒婆把家里的门槛差点都踏破了,更有那丞相府和侯府想要和沈府结为姻亲。
但我们二爷全都拒绝了。”
苏窈心念一动,她正不知道要怎么打听秦衍的消息。
“我听说那个秦衍也差点三元及第,而且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不对,现在人家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职。这在京城之中应该也是让人难以项背了。”
“哼,我们二爷今年才二十二岁,比他还小一岁,现在已经是刑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妥妥的正二品官职,哪里是那个秦衍比得上的。”
苏窈低垂着头,像是问得漫不经心,“那倒是,听说那个秦衍都已经成亲了,不知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沈砚对秦衍还是比较关注的,毕竟和他们爷是对立的关系。
他们爷常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那个秦衍,听说去年就成亲了,我们二爷和他是死对头,根本就没去参加他的婚宴。不过听说他娶的是金陵城一位商户之女。”
“是吗?士农工商,秦衍如此年轻有为,怎么会娶一个商户女,不会是看中姑娘家的钱财了吧?”
苏窈勉强压住心里的酸涩,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异样。
“那他和他夫人如今的感情如何?”
“哈哈哈,阿霄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沈砚站起身,付了馄饨的银钱,便拉着苏窈往外走。“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自从他成亲后,好像就很少听人说起他的夫人。估计现在整个京城都忘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