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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走到门口,白家大宅看家护院的几个打手便缓步迎了过来,手中的棍棒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大声喝道:

“贾玉堂,你这丧家之犬,又回来干什么?”

“白少爷可不欢迎你这号人。”

贾玉堂心中恨意顿生,冷哼一声,猛地一转身,从背后取下布包。

他高高扬起,用力晃了晃,布包里的大洋激烈地碰撞起来,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我是来还钱的!”

“哼,既然白少爷不稀罕我这号人,那我走便是。”

说罢,作势要离开。

打手们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目光一碰,忙不迭地伸手拦住了他。

其中一个较为机灵的打手,一溜烟儿地跑进去禀报。

没一会儿,便匆匆走了出来,对着贾玉堂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往里面走。

贾玉堂迈进宅门,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往昔的繁华盛景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

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几代人的心血与荣耀。

可如今,却都葬送在了自己手中,想到此处,他鼻子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内心不禁泛起层层苦涩的涟漪,感慨万千。

待走进堂屋,只见华清正悠闲地坐在主座上,手中捧着一盏茶,轻抿一口,茶香袅袅升腾。

贾玉堂强压下心头的悲戚,扬起手中沉甸甸的布包,晃了晃,刻意让大洋碰撞的声响更大些:

“白少,这里面总共六百个大洋。”

“当初我们贾家遗留的那些家私,再怎么着也能抵扣个五十大洋吧?”

华清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淡淡地笑了笑,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五十就五十吧。”

贾玉堂没想到华清如此痛快,喜上眉梢。

他忙不迭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布包里数出五十个大洋,放进自己上衣的内口袋里。

随后,又拎起布包,放到了白华清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头还剩下五百五十个大洋,你点一下数吧。”

“要是数目没错,烦请把我之前打的欠条还给我。”

华清目光随意地在布包上一扫,旋即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欠条,足有十几张。

贾玉堂当初在赌桌上输红了眼,前后一共跟华清借了十几次钱,这些欠条便是那段荒唐日子的见证。

华清将欠条递向贾玉堂,口吻依旧淡淡的:

“钱就不必数了,欠条还你。”

贾玉堂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叠欠条,只觉压在自己身上许久、沉甸甸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整个人都松快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白华清的眼睛:

“白少,敢不敢跟我一起到金玉花会去玩几把?”

他口中的金玉花会是这座小城的一家赌坊。

华清挑了挑眉,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哟,还赌?”

“贾大少,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整个贾家的家产都被你在赌桌上败光了。”

“怎么着,到现在还不长教训?”

贾玉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中恨意更甚。

他冷哼一声,用力拍了拍上衣口袋,里面的大洋撞击的丁丁响:“哼,我今儿个有钱,就问你敢不敢跟我赌!”

华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啊,既然你想作死,我就成全你吧。”

贾玉堂冷笑道: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午饭后,我在金玉花会恭候大驾。”

言罢,他转身快步出了白宅。

不多时,贾玉堂回到钱宅,踏入堂屋,向钱广源回了话:

“钱爷,那小子答应了,午后就去金玉花会。”

钱广源听闻,脸上瞬间绽放出得意的笑容,嘴角高高翘起。

仿佛已经看到华清输得倾家荡产、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

他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

“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终于要上钩了。”

午后的日光慵懒地洒在石板路上。

华清中华吃完饭,坐上了一辆雕花镶木的马车,马蹄哒哒,车身晃晃悠悠地朝着金玉花会行去。

金玉花会,是这个小城有名的赌场,宛如一座藏污纳垢却又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销金窟。

华清踏入门槛,喧嚣声、叫骂声、骰子滚动声、筹码碰撞声便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呛人的烟味、劣质酒气与脂粉香气混合成一股独特而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大堂内,水晶吊灯洒下昏黄暧昧的光,照亮了一张张或贪婪、或癫狂、或绝望的面孔。

赌桌旁,赌客们形形色色,有身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的富商,试图以财富碾压众人。

有眼神阴鸷、精瘦干练的江湖客,妄图凭技巧赢下赌局。

还有些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落魄汉,把最后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一方小小的赌桌上,希冀着能咸鱼翻身。

华清在大堂站了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短褂的侍应便快步迎了上来,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

“白少,贾少爷已经在二楼房间里候着了,请随我来,往这边走。”

白华清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跟随着侍应往楼上走去。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似是在诉说着这赌场里无数人跌宕起伏的命运。

进了房间,只见桌子正对面,贾玉堂正襟危坐,脸色略显苍白。

双手不安地在膝盖上摩挲着,眼神却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而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神秘男人。

那男人深陷的眼窝里,犹如嵌着两粒锐利如鹰隼的瞳仁,幽深得不见底。

这双瞳仁在赌桌常年熏染之下,泛着丝丝阴鸷的寒光。

他身着一袭靛蓝旧长衫,那衣襟上,烟灰与茶渍交错斑驳,像是一幅神秘的星图,诉说着他过往在赌场的混沌岁月。

瘦削的脸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斜亘而过,犹如被命运之斧狠狠劈裂的山脊,透着几分沧桑与狠厉。

最让人骇目惊心的,当属他的左手:

小指根处,一个齐整的断口泛着蜡色,突兀而又醒目。

这个男人,便是钱广源不惜重金从省城请来的赌术高手——薛九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