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寡妇凭着喜恶一通乱猜,看着像是恨不得于李氏婆家的男人,从老到小通通死个精光。
末了冷静下来,还问裴小孩:“到底是哪个死了?”
裴小孩要是知道,还来问她干什么?
“等我知道了,就来告诉你。”
裴小孩一无所获的走了,歪丫在外头扒着木板偷听,听的光明正大,哪怕被她看到,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起腰坦然的和她走出一段距离,然后小声问道:“什么钱?发生什么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裴小孩很有耐心的和她说:“别问我,我不想告诉你,你再问我就揍你。”
歪丫:……
“行吧,那你明天还去看你爹娘嘛?”
“谁要看他们!”
裴小孩不喜欢这句话,恼怒的反驳。
可等第二天,看见裴大娘的时候,她又有点忍不住了。
还是在钱家酒铺看到的,她从里头出来,后头跟着疑似于李氏的妇人,她仍用两只手提着篮子,跨过门槛时,要低头提一下裙摆。
她没有穿那身月白色的裙子,或许是因为昨天被推倒时弄脏了吧,所以今日换了一身,上面的小袄是白的,下头是一条鹅黄的裙子,发髻上簪着两朵茶绿的绢花,后头还插着两根银簪子,耳朵上有两个小小的丁香耳饰。
她其实不算太漂亮,远不如小孩那位姓徐的干娘,也不如裴珠,可她很会打扮,描着眉,涂着口脂,似乎还搽了粉,白白的,冻红的脸藏在下头,就是白里透红了,加上乌黑的眉毛,鲜红的嘴,气色很好的样子。
就是头发有点黄,这无关紧要,许多人头发都黄,最让人喜爱的应该是她的身材,那样丰腴白嫩多有福气,又不是痴蠢的胖,走动时略有些宽的胯,把随之扭动的腰肢衬的很美。
“骨瘦而肉丰大概就是这样吧,真是个美人啊,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
这话自然不会是裴小孩说的,而是坐在馄饨摊上的客商。
他昨天才被裴大娘嚷嚷了一顿,今天又盯着别人家的典妻不放,和他同行的那个客商都有些无语了:
“张兄,你可别犯糊涂,这样的女人,府城里大把都是,你要喜欢,不如叫人去一趟夏城买一个回来,虽说宜州的女子,属遂城最妙,可夏城也还说的过去,犯不着惦记别人家的,别到时候吃不着肉,还惹一身臊,这可不是在家里。”
“哎,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实在情难自禁啊,左右她是个典妻,不过费些银钱的事,大不了我多花些,带她回去做个妾室,也算救她出苦海了。”
姓张的客商端坐在那里,说的正气凛然。
同行的客商也道:“说的也是,可我看她的打扮,主家多半不太缺钱。”
“主家不缺,夫家也不缺嘛?”张客商反问一句,“在说你看她家那个大娘子,一身粗布,鞋上还带着补丁呢,若没有别的缘故,家里应该也不算富裕,不然总要顾些体面的。”
“这倒是。”同行的客商没话说了。
两个人随口和摊主打听起来。
裴小孩目送着裴大娘和于李氏走远了,就又凑的近了些,坐到没人的位子上,支着耳朵听。
两个客商没往她这里看,摊主大叔和她们有点熟了,摊上又不忙,自然也不会驱赶她,依旧和那两个客商讲着:
“这事……我知道的不多,她是镇上于老么的媳妇,娘家姓李,都叫她于李氏,前阵子于老么得了风寒,挺健壮的一个人,没几日就死了,头七都没过,她就被于家赁给了裴老大做典妻,就是钱家酒铺裴娘子的亲爹,那是个老实人,生了九个女儿,没一个带把儿的,也是可怜……”
又是这样的老生常谈。
裴小孩不爱听,两个客商也不耐烦听这个。
“谁管那些个,只说那……于李氏,她夫家是贫苦嘛?夫君死了,就是再嫁也得守三年的寡吧,怎么头七都没过,就赁给别人了。”
张客商问着,似乎有些期待。
“贫苦……倒也说不上,家里人多些,可也各自娶了媳妇,大姑子小姨子在家里,可也不是吃白饭的,”
摊主吞吞吐吐的纠结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了,
“她夫家,以前是贫苦,可自从于老幺的哥哥成了家,姐姐们也长大了之后,就好多了,媳妇可以赁给别人,姐姐们也做些皮肉生意,亲娘于老婆子是个媒婆,以前是保媒拉纤,现在也乱配些野鸳鸯,把孤男寡女凑在家里,赚些银钱,镇上的人都躲着她们走。
裴老大也是昏了头了,就是娶个小的,也比赁于李氏强些,她是生了几个儿子不错,可只怕她自己都说不清那是谁的种。
您瞧她那做派,哪里是养的住的性子?要我说,您也甭惦记她,免得惹出什么病来。”
张客商大概也没怎么听进去,两眼放光的问:“于家在哪里?她那大姑子小姨子也是一样的品貌嘛?来了这么久,我竟没听说还有这样的好地方,真是叫人惋惜。”
摊主:……
同行的客商:……
“别理他,我听说那个于李氏克死了两个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说,于李氏有个相好和媳妇找上门,管她要钱,那玩也玩了,花出去的,哪有往回讨的。
于家自然不肯,于老么和几个哥哥把他打了一顿,这相好也是身子骨太差,回去没多久,人就死了,有人说于老么就是被那相好的鬼魂缠上了,才生的病,死前日日叫冷,盖上七八层棉被都没用……”
这故事和裴小孩知道的,多少有点偏差。
但或许那个于老么真是被鬼害死的。
那穆双林现在跟着于李氏,是想把她也害了嘛?
他会不会害别的人?
摊主把知道的都说了,姓张的客商,到底问清了于家在哪里,连拉带拽的扯着同行的客商‘登门拜访’去了。
摊主叹息一声,就高兴的收拾起桌上大把的铜板。
裴小孩愣了会神,发现歪丫一边吃糖,一边瞪着她,胳膊上还挎着没卖完的东西。
裴小孩心虚低头。
歪丫怒气冲冲:“我都走一圈了,你怎么还在听闲话?难道只有我想赚钱嘛?”
这自然不是,可裴小孩会轻易认错嘛?
“你都能吃糖去,我歇会怎么了,难道你走一圈,就把东西卖出去了嘛?”
那倒没有。
歪丫也心虚起来。
五十步笑百步就没劲了,两个小孩耷拉着脑袋,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看不下眼又刚赚了钱的摊主,买下了她们剩的柿子,但他对那些被挑剩的小栗子实在没兴趣。
裴小孩和歪丫问了许多人都被拒绝了。
她们又不能久留,看看天色只好走了。
昨天赚的加今天赚的,有二十八文。
离五百文还差六十六文。
离两千文还差……
裴小孩窝在床上数了半天,最后她无力的倒下了。
还差好多,多的她数不清。
但是她们的生意已经完了,只靠偷余二叔的柴,是绝不可能攒够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