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寒,难道你……”顾德海镜片后的双眼颤动,一向沉稳镇定的脸,有了慌张之色。
蒋晴和云雪瑶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们的反应,让顾未寒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冷声说道:“没有,但是我相信,快了。”
有他特意找私家侦探搜集的那些材料,还有今天发病时,他脑海里闪过的一些画面。
他觉得,自己离真相应该不远了。
但同时他心中也感到了深深的寒意,“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联合起来骗我?”
顾未寒看着顾老爷子。
从他恢复意识以来,顾老爷子就对他百般照顾,手把手教他做事。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个威严肃穆,又不失温暖的形象。
但现在,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他的亲爷爷。
还有蒋晴,显然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没告诉他。
顾未寒的目光落在云雪瑶身上。
“阿寒。”云雪瑶颤着嗓音,紧张地喊了他一声。
听着她嘴里的称呼,顾未寒眼眸一暗,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似乎下了决心,低沉的嗓音掷地有声:“既然你们不肯告诉我真相,那我就自己去找!”
顾德海将他脸上的决然之色看在眼里。
灰白色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眼神是如临大敌般的凝重。
一直以来,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事情,顾德海很清楚,不尽快安抚住顾未寒,这小子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可不是任由他胡来的时候!
顾德海沉了沉气息,说道:“未寒,你要相信,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我顾德海唯一的孙子,我把顾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还有你母亲——”
虽然不喜欢蒋晴这个女人,但此时,顾德海也不得不把她拿出来说几句:
“你母亲为了培养你成才,也是辛辛苦苦为你谋划了大半辈子。她没什么别的念头,就只希望你能继承顾氏集团,为你父亲报仇雪恨。我们是你在这世上仅有的至亲,谁都可能害了你,但我们是绝对不会的。”
顾德海语重心长地说着,见顾未寒脸上的神情似乎有所缓和。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能告诉你的是,你确实失忆了。不过,你只是丢失了一段失败的人生。那些经历对于当下的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还有可能给你带来痛苦。”
说到最后,顾德海抬手,搭上了顾未寒的肩膀,“未寒啊,太执着于过去的那些东西只会阻碍你前进的脚步。你现在是顾氏掌权人,偌大的顾氏都在你手里。你要不停地往前走,才能带领顾氏,变得越来越强啊。”
顾未寒幽暗的黑眸微微闪烁,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显然,他是不可能从爷爷或者母亲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的。
顾未寒垂下眼眸,将顾德海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拿了下来。
他低沉的嗓音,轻声道:“爷爷,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往前走?”
“你……”
顾德海走了。
走的时候怒气冲冲,扬言要让顾未寒在家里好好冷静几天。
集团的事务,暂时交给其他人代理。
蒋晴担心他一怒之下,把顾未寒的掌权人给收回去。
她拉着顾未寒的手,焦急劝说道:“你怎么也不该跟你爷爷置气啊,你这是为了什么?难道那些记忆对你来说真就那么重要?!”
顾未寒面色冷冷,“妈,我只想清醒的做自己,而不是当一个稀里糊涂的傀儡。”
“傀儡?!”蒋晴瞪了瞪眼睛,强调道:“谁把你当傀儡了?大家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顾未寒揪着她的话,质问道:“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在我失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晴一怔,眼里有一丝慌乱闪过。
老爷子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很坚定的,不能让未寒恢复记忆。
可现在,未寒宁愿忤逆老爷子的命令,也要去调查真相。
万一真让他们爷孙闹崩,老爷子一定会收回先前给未寒的一切。
蒋晴心里也是乱得不行。
她只能胡乱地搪塞:“儿子,你别问了、那些都不重要的……”
顾未寒却不为所动,逼问地盯着她:“或者您告诉我,我跟宋林溪,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林溪?”蒋晴听到这个名字,怔了片刻后,忍不住咬牙:“又是因为宋林溪!只要沾上她就没有好事!”
顾未寒看着蒋晴的反应,不由地低喃:“所以,我和她以前果然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悉……”
“当然不——”蒋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这时候,云雪瑶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蒋阿姨,既然已经瞒不住了,您就告诉他吧。”
蒋晴朝她瞪去:“你闭嘴!”
“让她说!”顾未寒却厉呵道。
他转眸看向云雪瑶。
云雪瑶走到他面前,目光深情地看着他,喊道:“阿寒……不,应该叫你阿燃,这才是你原来的名字。”
顾未寒眯了眯眸子,幽深的眼中闪过犀利,“所以,我真的是顾燃,那个跟宋林溪离了婚的,前夫?”
云雪瑶点点头,忽视蒋晴瞪过来的想要杀人的视线。
她朝着顾未寒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以前确实是夫妻,而且在一起很多年,一起打拼,你开了公司,她当家庭主妇。曾经,你们也恩爱过,只是后来,感情出现了裂缝。”
顾未寒认真听着,不禁思索起来。
这些事情,让他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好像确实发生过。
他看着云雪瑶,示意道:“然后呢?”
蒋晴很想要阻拦,但一想到话已经说开了,便只能任由云雪瑶继续往下说。
云雪瑶缓缓说道:“离婚是宋林溪提出来的,而且你们所有的财产都给她了,你是净身出户。”
“为什么?”
顾未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似乎不能理解。
云雪瑶就等着他问这一句。
她脸上露出深情而歉疚的表情,看向顾未寒,迟疑地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出现……”
“你?”顾未寒俊眉一拧,显然难以相信。
云雪瑶却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或许你不记得了,在你很小的时候,我曾经救过你。在你发病时,我为你唱的那首歌谣,就是曾经我给你唱过的。还有——”
云雪瑶抬起手臂,露出手腕上那个月牙形的疤痕,“你记得这个么?也是我当时为了救你,受伤留下的痕迹。后来,你凭着这个,找到了我。”
顾未寒的目光落在云雪瑶手腕上。
看到那枚月形的疤痕,仿佛有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顾未寒深眸一凝,看云雪瑶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云雪瑶见状,继续说道:“阿燃,你是为了我,才冷落的宋林溪。她因此对你们的婚姻失望了,并且最终决定跟你离婚。我还保留了一份她控诉你出轨的离婚协议,如果你想看,正好,我手机里还有……”
说话间,她打开手机,将那张曾经偷拍下来的协议照片,递到顾未寒眼前。
顾未寒迫不及待地看去。
那上面,清晰地写着宋林溪和顾燃的名字,离婚理由,也确实是他出轨。
顾未寒心头重重一沉,面色不太好看,“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背叛婚姻。”
他对云雪瑶完全没有任何想亲近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她感到嫌恶。
他更不相信的是,自己会为了云雪瑶,做一个背叛婚姻的人。
“阿燃,人都是会变的。”
云雪瑶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伤心地说道:“就像你曾经也喜欢过宋林溪的,但是我的出现,让你抛弃了对她的爱,也抛弃了那段婚姻。同样的,现在的你,也抛弃了对我的爱。对你来说,我已经不再重要了。”
顾未寒俊眉紧皱,额角的青筋在跳动着。
他不太能接受,云雪瑶说的这些话。
云雪瑶也看出他对自己的话怀有疑虑,但她并没有丝毫的心虚。
她只不过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稍加润色而已。
云雪瑶无奈地叹了口气,“阿燃,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证明我曾经在你心里有多重要。而是因为你想知道,你和宋林溪的过去。所以我才如实的告诉你,你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是你放弃了她,她也放弃了你。”
顾未寒厉声说道:“这不可能!”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蒋晴,走到他身边。
看着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地顾未寒,她又扭头看了云雪瑶一眼。
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她倒是听出了云雪瑶的意图。
不过,只要能打消儿子对宋林溪那个女人的念想,怎么都是好的。
蒋晴顺着云雪瑶的话,语重心长地对顾未寒说道:“阿燃,虽然你是我亲生儿子,但你以前确实挺渣的。娶宋林溪的时候,你不顾我的反对也要娶她。结果结婚没两年,你又爱上了雪瑶,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宋林溪的位置了。”
听到连母亲都这么说,顾未寒不禁怔住。
而云雪瑶则是有些高兴,没想到蒋晴会帮自己。
她也不多说什么了,任由蒋晴继续往下说:
“你不是想知道你失忆时发生了什么吗?当时在游轮上,你们中了徐家人的埋伏,雪瑶和宋林溪都掉进了海里,你跳下去第一个救的,就是雪瑶,这足以说明雪瑶在你心里的位置了。”
蒋晴说着,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叮嘱道:“做人不能太渣,你辜负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子是不行的。以后你要对雪瑶好一点,至于宋林溪嘛……你就别再想着她了。”
顾未寒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的画面。
深蓝的海水,飘荡白色的裙摆,腥红的血色……
好像,这些都是真的。
顾未寒忍不住闭上眼睛,胸膛快速起伏。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看着蒋晴,他神情严肃地问道:“妈,这一次,你应该不会再骗我了吧?”
蒋晴愣了愣,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昨晚。
她立即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不会了,我保证。”
顾未寒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云雪瑶一脸关切地想要上前,“阿燃。”
顾未寒回头,一记冷厉的眼神让她止步,“在我的记忆没有恢复之前,不要随便靠近我。”
故事可以编造,记忆可以缺失,但有些感觉骗不了人。
至少现在的他,并不喜欢跟云雪瑶在一起。
顾未寒留下一句话,冷着脸上了楼。
云雪瑶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牙。
蒋晴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以为我儿子是那么好糊弄的,凭你三言两语,就想让他像从前一样对你吗?”
云雪瑶猛地转过身去,对上蒋晴脸上那带着些许讽刺的表情。
她稳了稳心神,说道:“蒋阿姨,刚才我也是情急之下,才编出的那番话,否则阿寒肯定会纠缠不休的。您也不希望他再跟宋林溪有任何牵扯吧?”
情急之下?
蒋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能精准拿出几百年前拍的离婚协议照片,我是应该夸你动作快,还是网速好?
云雪瑶今天的种种举动,已经让蒋晴彻底看穿,这是个心机不简单的女孩。
见蒋晴不说话,云雪瑶笑了笑,补充道:“所以,与其让他的心放在宋林溪身上,还不如放在我这里。”
这句话,蒋晴是认同的,否则她刚刚在顾未寒面前,她就不会帮着云雪瑶说话了。
蒋晴看着云雪瑶,冷声说道:“那你最好加把劲儿,让未寒重新对你产生兴趣。”
或许这样,他就不会再执着于那个宋林溪了。
……
医院里。
宋林溪赶着约定的时间,匆匆来到妇产科办理入院手续。
都怪顾未寒,差点儿耽误了她的大事。
宋林溪打开包包,拿手术预约单给护士。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却骤然一变。
那张放在包包夹层里的手术预约单不见了!
宋林溪连忙把包包翻了一遍,皱眉道:“不可能啊,这两天一直放在里面的……”
因为担心放在家里,被母亲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她一直放在这个自己随身背的小包里面,没有拿出来过。
宋林溪在包里反复找了几遍,都没看到那张单子。
肯定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