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官道上,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为首男子约莫五十左右,身穿官袍,脸色焦急,等候处置的府兵纷纷让开通道,眼中满是期待,不少军官更是上前行礼,来人顾不上还礼,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下官利州都督武士彟见过护国公。”
坐在马车上的秦怀道没有起身还礼,扭头打量着对方,看着有些富态,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味,目光焦急,但看不出喝醉后的迷离,这个细节让秦怀道意识到不对劲,没有回话。
武士彟不敢托大,那可是官居一品的骠骑将军,比自己高几个等级,赶紧解释道:“大人,折冲都尉侯明昊是下官侄女婿,中午过来请下官喝酒,一时高兴,忍不住贪杯,大醉过去,没想到那混账东西趁机偷着下官印信,伪造调兵文书,拿走调兵信物,酿下滔天之祸,下官一定严办,还请大人明察!”
一个喝醉就将责任甩个干干净净,还给侯明昊按个偷盗印信、伪造文书、私自调兵的罪名,这罪名形同谋反,够狠!
秦怀道瞥了眼昏迷中的侯明昊,没有点破,继续盯着武士彟,目光冷厉起来,刚才审讯侯明昊说的是喝酒时提起调兵剿匪,武士彟主动交出印信和信物,可不是喝醉时被偷盗,两人中有一人撒谎。
或许武士彟装醉,将自己撇清,事后不承认,逼侯明昊上交抢夺财务;或许借酒故意将印信给侯明昊,如果事发,就以喝醉为由推卸责任,一如现在。
无论哪种,武士彟都脱离不了干系。
苏定方一手按住刀柄,一副要动手架势。
无形的杀气笼罩过去,武士彟感受到一阵寒意,脖子一缩,更慌了,看到秦怀道冷冽的目光如刀,赶紧继续说道:“大人,下官这便安排将侯明昊一家围起来,抄家,等候大人处置,下官也会如实禀告,请求朝廷处置。”
围侯明昊一家就是想将罪名钉死在侯明昊一人身上,看似将功赎罪,实则别有用心,至于禀告朝廷,不过是在提醒秦怀道他是朝廷命官,就算有错也得朝廷处置,不能拿他怎样。
秦怀道当然明白这个规矩,但对方居然威胁,哪怕是变相也不能饶恕,
杀了对方固然痛快,但太便宜对方了。
心中念头闪过,秦怀道冷冷地说道:“侯明昊意图造反,怎么判是朝廷的事,你是失察,还是故意怂恿,自有朝廷定夺,但本官损失不能不追究,听说侯家是山南西道几个州最大的盐商,本官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内要看到十万石盐作为赔偿,逾期一天,本官亲自上门催讨,到时候就不是赔偿,还有,侯家全族在家等候朝廷处置,如逃走一人,拿你脑袋是问。”
十万石是侯家的极限,刚才审讯时已经问清,先掏空侯家,再慢慢清算,敢伸手就必须承受怒火。
“这?”武士彟脸色大变,不确定侯家能否拿出十万石,而且,侯明昊犯下这么大罪,侯家上下肯定会逃跑,怎么拦得住?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办不到?”秦怀道目光一寒。
苏定方更是直接拔刀,刀出鞘的声音令人胆寒。
武士彟也是战火中走出来的,但终归是文臣,胆子差了些,看到苏定方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想到自己犯下的过错,真要砍了脑袋朝廷也不会怎样。
不过,一想到自己次女在宫中胆子就壮了几分,等将来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皇亲国戚,能与护国公抗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怒火压下,说道:“下官这便去办,大人还有何吩咐?”
“带着你的人滚吧。”秦怀道冷声说道。
没多久,武士彟带着府兵和尸体一起离开,但俘虏被扣下。
武士彟不知道侯明昊死活,心中担忧,但不敢讨要,转身离开时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没人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就这么算了?”苏定方不甘心地问道。
“别急,咱们人手不够,有些脏拖不得,活总得有人做不是?先让武士彟去对付侯家,狗咬狗,咱们捞点实惠,等回到长安慢慢收拾,一个别想跑。”
苏定方提醒道:“少主,武士彟的次女可是宫中才人。”
“太子都没放过,一个才人算什么?刚才审讯时土匪说老窝还有几十老弱病残看家,你带五十人走一趟,老人、妇孺和孩子赦免,其他一个不留,把财物拿回来补充损失,另外五十人赶着损毁的马车回利州修好,没坏的由护庄队赶回盐坑,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马上安排。”苏定方答应一声,匆匆安排好人手。
很快,一队人赶着损坏的马车奔赴利州,苏定方带着另外五十人钻进大山,护庄队带上俘虏,赶着其他马车返回。
来到大坑,马车集中保管,从采矿的人中挑选一名擅长饲养牲口的人专门负责照料骡马,大家回到大坑继续炼制盐。
这种小打小闹的伏击对于秦怀道而言,根本没放在心上。
黄昏时分,苏定方等人返回,浑身是血,看上去很疲惫,但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兴奋,一个个背着大袋子,看上去很沉。
众人下到坑洞,将袋子藏在大家专属的洞室内,苏定方随便清洗把脸,见秦怀道过来,赶紧上前行礼,低声道:“少主,牛伏山贼窝一锅端,一个没跑掉,都是青壮,没有妇孺老人,缴获一批金子,起码万金,还有几万贯银子。”
一金等于十贯,万金就是失望贯,这可是一笔巨款。
“这帮土匪还挺肥。”秦怀道一听就乐了。
“那可不,还有一些青盐,布匹,药材,实在是背不动,找了个地方埋起来,回头有空去取,贼窝一把火给他烧了个干干净净。”
秦怀道夸赞道:“土匪不是生产,布匹、青盐和药材估计是劫掠商队的,烧了好,免得又有人占山为王,传令下去,运输队和护庄队此次立下大功,一人额外奖励一百贯,工钱回去另算,你拿一千贯。”
“谢少主。”苏定方感激地说道,钱固然好,但这份大气和重视更让人感动。
四周不少护庄队员听得真切,纷纷感激地说道:“谢少主赏赐。”
“谢大人赏赐。”有车夫也惊喜地喊道。
“都是你们应得的,大家拿命拼,我怎能小气,银子不多,一点心意,诸位回去后可搬入秦家庄,成为正式一员。”秦怀道笑道。
“真的?”
“谢大人恩典!”
“大人仁义,兄弟们誓死追随!”
运输队众人激动不已,和一百贯银子比起来,大家更看重能成为秦家庄一员,运输队只是外围,秦家庄一员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能分一套青砖瓦房,还能让孩子免费在秦家庄学院上学,后代子孙有盼头,那简直是天堂般生活。
护庄队都是秦家庄一员,想到秦家庄最初的穷困,现在的富庶,大家理解地笑了,拍拍身边车夫肩膀,释放出善意,像是在欢迎成为一家人。
秦怀道见士气不错,笑道:“诸位,说不定还有人在暗中盯着这儿,不能大意,运输队住地面那些茅草屋,挤一挤,凑活一下,一定要主意警戒。”
“遵令。”众人欢喜地应道。
“好了,分银子吧。”秦怀道笑道,上去打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串串银子分给大家,一串为一贯,一千个铜板,很是麻烦,寻思着回头弄出纸钞,面额多样,全国推广不现实,需要朝廷支持,太麻烦,就内部发行,内部流通。
跟着秦家庄讨生活的人已经近万,每个月发工钱都是个大工程,用纸钞就简单多了,也能省很多事。
等时机成熟、信用体系建立后再想办法全国推广,控制了金融,就等同于控制朝廷,李二再想砍自己脑袋就得掂量掂量。
想到这儿,秦怀道愈发坚定纸钞发行,而且得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