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烛光跳动,静的有些压抑。
李二目视两名肱骨之臣离开,眼中闪烁着精光,没人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忽然喝道:“传旨,宣江夏王觐见。”
内侍高声领命,匆匆去了。
大殿内再次恢复安静,李二冷着脸不语,一动不动,一股阴冷的气息散发出来,冷的有些吓人,大殿内服侍的太监和起居注吓得大气不敢出。
好一会儿,李道宗匆匆过来,行礼道:“参见圣上!”
李二脸色一松,多了几分笑意:“免礼,道宗,朕叫你来是想商量一下,雪雁赐婚的圣旨颁布有些时间了,雪雁年纪也不算小,你看是不是近期寻个黄道吉日嫁过去?当然,朕不会亏了雪雁。”
李道宗有些懵,忽然提这个什么意思?联想到太子府的事,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好反对,毕竟人已经过继,封了公主,而且赐婚圣旨也颁布好几个月,没反对的理由,当即说道:“全凭圣上作主。”
“如此甚好,朕回头问问钦天监,寻个好日子,一应嫁妆朕决不亏待,还有,单于都护府大都督空缺,朕意提升为单于大都护府,你去做大都督,替朕分忧,打仗亲兄弟,大婚后上任,你意如何?”
李道宗一怔,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礼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但和大都护府想必就差很多,大都护府比都督府和都护府都高一个等级,还是实权派,真正的封疆大吏,这个枣有点大。
不过,这个位置很敏感,这背后倒地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李道宗想到很多,赶紧说道:“回圣上,臣身体欠佳,最近更是有些下不来床,时常头疼,恐无力胜任,替圣上分忧,来之前还在写请辞文书,想告老还乡,请圣上明察。”
“是朕考虑不周,大半夜还将你叫来,找些回去,一会儿让御医给你看看,请辞的事不准,单于大都护府路途遥远,北风难熬,那就留在长安吧,但礼部的事可不能落下。”李二一脸和气地说道。
“谢圣上体恤,没什么事臣请告退。”
李道宗躬身一礼,得到李二首肯后慢慢后退,旋即转身离开。
出了甘露殿,李道宗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冷飕飕的,心跳加速,暗自庆幸刚才见机得快,果断拒绝,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死,这圣上上次受伤,加上太子造反,这性情大变,恐怕要出事。
除了皇宫,李道宗匆匆回府,一头扎进书房,仔细回忆刚才的奏对,越想越害怕,赶紧让人叫来自己女儿,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将房门关紧后低声说道:“雁儿,敢圣上召见,说最近寻个黄道吉日将你嫁过去,你怎么想?”
李雪雁瞬间一脸娇羞,低下头去:“全凭父亲做主。”
“没意见就好,但你不觉得这背后有问题?”
李雪雁一怔,勐然想起最近发生的事,还有被禁足的豫章,心中一动,小心地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你向来聪慧,对朝政时局有自己的见解,爹想听听你的分析。”
李雪雁沉思起来,一动不动,一双俏丽的眸子如星辰般闪烁着亮光,片刻后忽然说道:“父亲,这恐怕是圣上在向秦大人示好。”
“你也看出来了?”李道宗老怀大慰,笑道:“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这朝廷必有你一席之地,说说你的判断。”
“父亲说笑。”
李雪雁羞涩一笑,如山花绽放:“太子绑架荷儿一事圣上很被动,如果没有强闯太子府还好,圣上放人,还能落个人情,但秦大人闯入太子府救人,将事情挑破,圣上就难办了,不严办太子,天下将士寒心,严办又不舍,虎毒还不食子,何况圣上对家人向来宽厚,仁爱,把女儿嫁过去封口无疑是个办法,只要秦大人不追究,圣上最多流放太子,不会动刀。”
“女儿说的极是。”李道宗满意地笑了,想到刚才李二的试探,心中一凛,继续说道:“刚才奏对,圣上想我去做单于大都护府的大都督,被我以身体有恙拒绝,圣上便不再说什么,你怎么看?”
李雪雁脸色一般,说道:“还好父亲拒绝,这是在试探,看来,这么多年圣上对父亲的猜忌还没消除,不如真的告病回家吧。”
“圣上不准。”李道宗苦笑道。
李雪雁暗自思忖,眉头慢慢紧蹙成一团,低声说道:“父亲,单于大都护府绝不能去,圣上显然对秦大人有不好猜忌,女儿嫁过去,父亲就是秦大人岳丈,一家人,如果父亲再痛快答应做那单于大都护府,圣上猜忌会更深,还好拒绝,父亲这是躲过一劫,圣上怎会变得如此?”
“这也是老夫想不透的地方,不过,你早日嫁过去也好,秦大人是个人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嫁给他不亏,哪怕偏妻,不过,你嫁过去后找个机会问问,看他对你爹未来的路如何看。”
“孩儿记下,父亲,护国公府贾管家过来请女儿去帮忙照顾烧烤吧,是秦大人意思,女儿寻思着是秦大人在试探圣上,不过,孩儿还是答应了,毕竟将来是一家人,如果不帮,秦大人会有想法,咱们家以后更难。”李雪雁说道。
李道宗一听就笑了,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苦涩:“圣上利用你试探秦大人,秦大人利用你试探圣上,苦的却是咱们家,夹在两人之间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可得三十而后动。”
“依女儿看未必,父亲,圣上毕竟老了,但秦大人还不过弱冠,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但女儿看好秦大人,与男女之情无关,而是潜力,父亲没发现朝中国公实则都在暗中布局,站秦大人这边?论能力,五姓七望,圣上一直想打压而不能,却被秦大人连根拔起三家,压下去两家,论财富,恐怕无人知道秦大人现在到底有多少银子。”
一席话说道李道宗脸色一变再变,陷入沉思。
李雪雁也不再多说,烧水泡茶。
片刻后,李雪雁倒满一杯茶放在李道宗身边,耐心等了一会儿,见自己父亲想明白很多事,脸色缓和后继续说道:“父亲,女儿有两个建议。”
“说来听听。”李道宗对自己女儿的意见向来重视,认真起来。
“其一,兄长景恒是嫡长子,身份敏感,不能动,但二哥景仁无所事事,与程处默关系还算好,不如入护国公府,跟着去跑商队;其二,罗章是秦大人晚辈,但却是生死之交,关系极深,罗章一表人才,又是国公之后,文才或许不够,但武功不凡,小妹待字闺中,不如联姻,两家彻底捆绑,届时父亲提出告老还乡,圣上担心秦大人做大,必然许可。”
“罗章?”
李道宗眼睛一亮:“此子老夫见过,倒也是个人选,女儿提议很好,不过不能急,等你嫁过去再说,没嫁之前都有变数,此事交给你来办,你那兄长二人要是有你一半才智,老夫就欣慰了。”
这一夜,父女俩聊了很多。
第二天一大早,宫内御医就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圣旨,御医代表圣上对李道宗的关心,同时还有不信任,想知道李道宗是否真身体有恙,这点难不住李道宗,毕竟年轻时到处征战,身体亏损严重,再重金贿赂御医一二就湖弄过去。
圣旨提到一周后是黄道吉日,让李道宗为礼官,总领婚嫁事宜。
一周这个数字格外刺眼,高第门阀,谁嫁女不准备一两个月?
这是上杆子往外送,可见李二急了。
李道宗想到太子处罚迟迟未公布,心中冷笑,但没丝毫表露,躬身领旨,毕竟兼着礼部尚书,是份内之事,何况还是亲生父亲,交给别人还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