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悠悠转醒,想起晕过去之前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四处张望。
四下寂静,狼群消失了。
刘文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在做梦?”
突然惊慌地自摸身体,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一片冰凉,“我不会已经惨死狼口了吧……呜呜……我还没活够呢……我才十七……”
张小巴无语地看着他。晕倒后血液循环减慢,更何况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在山里吹了一晚上冷风,能不冰凉嘛。
“诶?脖子是热的……”刘文惊喜抬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小眼睛,尴尬地放下自摸的手。
张小巴其实看不懂眼前这个阴郁奇怪的男生。分明是对沈萧然有敌意,心存歹意偷走他,又从头狼口中救下他。明明自己都害怕得不行。
人类可能就是这么复杂吧……
张小巴抬头望月,一望就是久久不动,又开始发起了呆。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倒是睡意全无了。
刘文实在对水豚的定力难以理解,它脖子不酸吗?哦,它的脖子存在感也不强就是了……
下意识顺着水豚的视线望去,倏然愣住了。
一轮圆盘高悬于夜空,光辉皎洁。遮蔽月亮的云拨散开了,他才发现原本漆黑的山林不知何时起沐浴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温柔如水的色泽。
秋季夜晚的山林其实空气很好,像是与世隔绝,摒除了一切世间纷扰。劫后余生,他有种说不清的轻松。
那天办公室里老庞说了些什么来着……
一人一豚静静地坐在网兜里抬头望月,也成了月下景。
今天是个满月的日子啊……
……
翌日清晨,婉转的鸟啼声中,山林里响起落叶被踩踏的声音。
“哎哟!怎么抓了个人哟!”
一人一豚不知道什么时候看月亮看睡着了,这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大叔站在树下。
刘文瞬间清醒了,激动地朝大叔伸出手,由于饿了太久,那只手颤颤巍巍,活像要宣布临终遗言。
“救……救命……拜托……给点吃的……”
大叔吓了一跳,以为要闹出人命了。这小孩儿是饿了多久,他记得他昨天才刚布置的陷阱啊……
赶忙将人放下来,刘文落地的一瞬间,差点儿没站稳,大叔急忙扶他一把。
“孩子,你怎么会在上面?平常都没人会来这儿啊,这块基本是我们山民布置陷阱狩猎的地方。你没看到我插在附近的牌子吗?”
大叔四处望了望,在犄角旮旯找到了一块写着“前方狩猎区域,禁入”的牌子,看来是被什么动物叼去玩了。
“咦?这是什么?”大叔见另外一个网兜里有个东西,以为自己起码逮了只野猪,放下来才看清压根不是,瞧着又像大鼠又像小猪的。
“我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过这种动物呢?这东西看上去不能吃啊……”
张小巴静静地看着他。
“大叔……那东西不能吃……它是我带来的……”刘文气若游丝,“……能不能先给我点儿吃……”
话未说完,人就直直倒了下去。
可把大叔吓坏了,“孩子,撑住啊!好不容易等来人,你怎么就没了呢?!”
张小巴走到倒地的人旁边,伸出爪爪探探呼吸,探探脉搏。
嗯,应该只是低血糖。
不愧是脆皮高中生,这体质有够弱的。
大叔也反应过来了,不过他身上没带吃的,只能先把人背回家。
张小巴跟着大叔前行,才发现走出这一片山林,附近就住着几户人家。房子依山而建,就是很简单的木头房。
他其实想回去找沈萧然的,但一来他不认识回去的路,二来放心不下这个饿了一晚上就晕倒的脆皮高中生。
大叔家是一层两进的房子,把刘文背进左边屋子里的一个小房间,放在床上,进了右边的小厨房。
房间很简陋,一张床,一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木质衣柜。床边放了双小女孩的鞋子,颜色已经旧得很暗淡了。
张小巴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人像是咳尽了最后一口气仍停不下来。
他跟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了另一个小房间。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咳得侧着蜷缩起身子,胸前的衣服上沾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叔刚把粥端到刘文床头,就听到自己妻子又开始咳不停。
进来急忙取过枕头垫高她的下半身,一边帮着拍背一边红了眼眶,“怎么又开始咳了呢?前几天吃了药不还效果很好的吗……”
张小巴这才发现大叔黝黑的脸上带着日积月累的愁苦痕迹。
窗子外面出现一个小女孩,扒着窗户担忧地看着女人。
女人终于停下咳嗽,问男人:“青青呢?吃过早饭了吗?”
小女孩默默离开了窗边。
男人抚着女人的背,“放心吧,吃过了,正在外面玩呢。”
女人睡着了,眼下是两片极深的乌青。
大叔放轻脚步走出房间,重重地叹了口气,来到屋子后面的牛棚外,没注意跟在后面的水豚。
不大的牛棚里空空荡荡,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蹲在外边。
“青青,先把早饭吃了吧。”
女孩埋着头没吭声。
大叔红着眼眶走近,“是爸爸错了……过来吃饭吧,别把身子饿坏了……”
“你没错……”小女孩发出闷闷的声音,“爸爸,我吃不下饭……让我在这待会儿吧……”
大叔僵住,半晌,转过身子抬了下手匆匆一抹,“那饭菜都放在桌上,饿了记得来吃。”
听见爸爸的脚步声远了,青青才抬起头,对上一双小眼睛,不由得一愣。
蹲着的小女孩没比张小巴高多少。
毕竟是小孩子,青青没忍住好奇,“你是什么动物呀?怎么会在这里呀?”
张小巴“啾”了一声。她当然听不懂,她也没打算得到答案。
只是突然出现的从来没见过的动物仿佛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尤其这个对象周身散发着宁静的气息,好像无论向它倾倒什么,都能被全盘接受。
青青没忍住对着水豚开口,“牛牛没了……我没有遵守跟它的约定……”
张小巴看到了那头老牛,在牛棚不远处的一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