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路留下记号，臣弟带人赶到时，他们都谈得差不多了。”说到这儿，欧阳照眼底一时晦暗不明。
当时他找过去时，得知那人和明月独处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明月受欺负。
可是等他听到那一句“姐姐”时，所有的担心都化作坛子里的醋，酸得很。
姐姐姐姐的，叫得那么亲密和顺嘴。
皇帝没察觉，看向被挡住的明月：“朕很好奇，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明月往旁边挪了挪，对上皇帝视线：“臣女说，可以保证他在大楚的安全，也答应会在以后的争斗中给予他支持。”
“你一个小女子，能给他什么支持？”皇帝来了兴趣。
明月俏皮一笑，“臣女当然给不了，所以臣女是以王爷的名义应下的。”
皇帝被硬塞了一嘴狗粮，一时噎住，转而却是对明月的赞许。
赤木一直是大楚的劲敌，从立国之初，就屡受赤木侵犯，小打小闹有过，大的战争也有过，输赢各占一半。
为了避免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大楚的历代君王想破脑袋，都想解决这个麻烦，却一直无法实现。
然而现在，却因为这个小丫头有了转机。
以齐王的名义答应保护乌善其，就相当于让大楚介入赤木的内斗，一座硬如壁垒的城墙，从外面难以拆解，但从内部开始，一块砖一块砖地撬，很容易就崩塌。
大楚甚至都无需一兵一卒，就能将多年宿敌变成没牙的老虎。
“关卿，你这个女儿要是个男子该多好啊！”皇帝难得发出跟关远山一样的感慨。
旁边欧阳照可不干了，“又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建功立业，女子一样可以。”
说完自觉朝明月身边挪了挪，对上她澄澈的双眸，脸上的笑又回来了。
因为那一声“姐姐”而泛起的酸意，都在这个笑里消失无形。
皇帝觉得，自从定了亲，自家这弟弟就傻得厉害，但是他没说出来，转而问起乌善其。
“那位四王子现在人在何处？”
欧阳照正了神色，“臣弟暂时将人藏起来了，明月今晚好端端出现，铁木肯定知道事情有变，他贸然回去不好交代。”
皇帝点头，又问：“这个铁木是谁的人？关卿府上那位假千金跟他有关？”
明月被抓，正好因为此事牵连出关远山勾结敌国的事，皇帝很难不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但是铁木是赤木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安排一个假千金到关远山府上的？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单独问哪一个，关远山先开了口：“据臣所知，铁木是当今赤木王后的哥哥，王后育有两子，大王子算是众望所归，但也不排除铁木支持二王子。”
“至于臣府上那位，臣派人去边关查了她的身世，的确是自小在那边长大，周围邻居也说她的确是被收养，在她来京之前，养父养母便双双殒命。来京之后，臣也一直派人盯着，却是没发现她和赤木人有什么往来。”
边关孩子被收养，并非什么稀罕事，像明月这样因为战乱失去家园的人比比皆是，但也只有少部分幸运的人才能活下来，能被人收养就更是运气好。
一开始关远山是同情这个假的关明笙的，但是细查了她养父养母的死因之后，对她就再无多余的感情了。
一个能向养了自己十来年的父母挥刀之人，又能可怜到哪儿去？
之后再从陶婆婆、陈大夫那里知道了假关明笙的威胁利诱，就确定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因为不知其最终目的，暂时就没揭穿，哪知人家一下憋了个大的。
若非早有防备，今日他还真要阴沟里翻船。
明月却想起了先前一直咄咄逼人的薛丞相，父亲被污蔑，他第一个站出来，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要把人关押，是仅仅因为私仇还是与人勾结？
欧阳照这时开口，“据乌善其的供述，铁木应该是支持二王子的，只不过面上一直忠于单于和众望所归的大王子，不过以他的势力，不可能把手伸到大楚。”
这话的潜在含义就是，大楚有内鬼。
别人说这话皇帝或许还要思考一下，但从欧阳照口中说出，他是半点不怀疑。
赤木国内情况如何，潜伏那边三年的欧阳照最有发言权，夜魅又一直由他掌控，赤木人真能把手伸进大楚，他这个夜魅头子就太失职了。
“臣弟倒是有个猜测，”欧阳照继续道，“明月被抓还有个人脱不了干系。”
“苏喜儿？”关明义叫出一个名字。
其他人也都想到了，苏喜儿在揭露明月一事上甚是积极。
欧阳照道：“乌善其说，苏喜儿去过赤木使团所在的驿馆，她走后，铁木就让他去抓走明月。”
所以不光是揭破，没准抓走明月的想法也是她提供的。
只是她一个郡主，何时与赤木搭上关系了？
皇帝想到什么，额头中间的褶皱越发深邃。
另外几人也不傻，一个苏喜儿哪有那么大能量，这背后少不了镇南王出的力。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是镇南王授意，还是苏喜儿背着他做下的。
“那些信是怎么回事？”皇帝平了平心里的火，转而问起另一桩事。
关远山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笺，递给皇帝，“这些才是他们一早备好放在臣书房的。”
至于为什么变成了明月写的家书，自然是因为他们早就对假关明笙有防备，一直派人盯着。
那日圣旨赐婚，他答应让关明笙留下陪雷氏，就是故意给她机会，好抓狐狸尾巴。
皇帝是懂些赤木语的，打开其中一封看了两眼，心中火气更盛，面上笑意却越发深了。
“好一个栽赃嫁祸！”
信上所写，就如假关明笙所言，提到了裁军和边防图纸等内容，而且内容与现实相差无几。
这些信是伪造的，但伪造这信的人，一定对裁军和边防知之甚深，而能知道这些的，可都是他大楚重臣！
如果只是赤木设计诬陷，他尚且还想的过去，毕竟是敌国嘛，阴谋阳谋，哪一个都不稀罕。
他无法忍受的是，身边之人的背叛！
这些朝臣和达官贵族，哪个不是深受皇恩，他给他们官职和荣耀，到头来却被他们反插一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