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很满意,他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就把她哄好了,拉着她的手就想回主楼。
夏特助脚步没动,柔声说:“我洗澡水都放好了,实在懒得走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摩根看了看她,应该是没生气了,于是搂过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晚安。”
“晚安。”
两人告别,一如往常的甜蜜,好像之前的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等大门关上,夏特助缓缓走到桌边,从酒柜拿出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
她一改往日的优雅,仰头一口气灌下肚,随手丢下空杯,往沙发里一倒,把自己陷了进去……
说起来,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跟自己有多像。
摩根回到主人房,洗了澡,在黑漆漆的屋里也倒了一杯酒,站在窗边慢慢的喝着。
小灰屋的灯不知何时灭了,悄无声息融入背后大山的阴影中,这座小屋之前是不存在的,是她在他死后建的,简单朴素的造型在这奢华的花园中有些突兀。
摩根啜了一口酒,嘴唇勾了勾,环视黑夜中的院子——二十多年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花园了,处处留下了夏特助的痕迹,就连房间的装潢也是,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摩根坐下,将双腿舒展,手里松松地捏着小半杯酒,就那么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虽然换了皮,但他记得这个房间,想当年,就是在这,朱儿和维克设下陷阱谋杀了他。
呵……
摩根哂笑,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因为他罪有应得,但从没有料想会是死在他最爱的女人手里。
思绪像杯中酒水一样激荡,他仿佛回到了20多年前……
“你说什么,你爱上那个女佣?!”一个皮肤黝黑,中等个头,穿着一身野战服的男人惊讶道。
他快步朝他走来,拍着他肩膀说:“兄弟,玩玩就算了,可别来真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小心的。”摩根回答。
那人见他不肯松口,突然怒了:“我们当初说好只拼事业,绝不感情用事,这一路以来我们抛弃了多少人性,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才走到这里,现在你突然想像个普通人那样过日子了?我不同意!”
摩根解释道:“我又没说要退出,只是想跟朱儿结成伴侣。”
“这也不行!就算你不说,长期待在一起她总能发现点什么。”男人眼神变得幽深,“那个人不会同意的,没有他我们走不到这里,他若起了疑心,我们会死得很惨的。”
愁云爬上了摩根的脸,他还没有放弃:“那……那你不要告诉他,只要他不知道……”
“哈哈哈~”那人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他眼中是失望和嘲讽:“摩根,没想到我们兄弟一场,竟然比不过一个才认识的女人,若是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遗臭万年的路,找个婆娘在贫民窟的粪堆里过日子不好吗?”
摩根脸色惨白不语,那人平复呼吸,接着威胁道:“即便我替你遮掩,以那人的手段他早晚会知道;更何况,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俩去搭上一条命?你爱她,你就放弃这里的一切,放弃所有的过往跟她一起离开这里!”
他把脸凑近,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着摩根,缓缓吐出他的预言:“最后,你们会被那人抓住,死在一起,不也是得偿所愿吗?”
那一幕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摩根眼前——他和朱儿像两只肮脏的流浪狗一样被碾碎在尘土里,没有人在意。
“我,我……”摩根喉结滚动,低着头艰难地说:“我会把她卖掉……”
那人站起身,神色舒缓了几分,又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这就对了。你只是一时头昏,你想想,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儿怕不是早就是破鞋了!你若喜欢那类型的,哥下次叫人多挑几个送过来……”
摩根闭上了眼,他终究是无法丢下朱儿,而是把刀捅向了“兄弟”。
他愧疚吗,有一点,毕竟同生共死很多年;他后悔吗,并没有,那人跟他一样,都是不得好死、早晚要下地狱的人。
但可笑的是,没过多久他还是那样做了……
“东西收好了吗?”
摩根走进房间,看到朱儿坐在床边,行李箱仍是空荡荡的,他皱了眉:“朱儿,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女孩回头,衣襟已经湿了一片,眼神有些茫然地喃喃:“谁说好了,我没有答应,是你逼我的,你总是逼我……”
摩根咬紧了后槽牙,拉住她的手,狠心道:“好,算我逼你,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朱儿泪如泉涌,使劲儿挣扎。
他心如刀绞,但他清楚,那人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很快就要大难临头;而且,花园这个地方是能腐蚀人的魔窟,呆久了,人就变成鬼,他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朱儿的变化,她的眼睛不复清澈,多了世故和心机。
与其这样还是送她离开的好。
“朱儿,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地方定居,想去哪里玩想买什么吃什么都可以。”摩根握着她的双手道。
“为什么,我喜欢这里,就想跟你一起待在这儿!”女孩委屈地哭诉着。
“你不能待在这!”摩根吼她。
他不能说出那个秘密,否则她必死无疑,但看到她眼中的痛苦还是忍不住解释:“乖,你先去,也许不久后,我就能去找你了。”
“不久是多久?”
“……说不准……”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想甩了我?!”
“不是!我是为你好,为我们俩好……”
“为我好就不要赶我走,我不走,我不走!!”
说完这句话,朱儿就晕了过去,他火急火燎地叫来维克给她治疗,却不知反倒被他俩杀了……
维克霍普,他还以为他是个沉迷研究的疯子,他是什么时候搭上朱儿的?
他俩做了什么交易,是谁先提议杀了他的?
这二十多年来,他俩通力合作、“亲密无间”了吗?
摩根自嘲地笑笑,将剩下的酒喝干,然后又倒了满满一杯,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说不出的疲惫。
好累,真的好累,他要怎样才能摆脱这股发自灵魂的倦怠,早知如此,还不如就那样带着美好的回忆死去。
他望向窗外,夜空如墨,窗户的一角却如宝石般泛着光彩——那是花圃空地上的照明灯,如同海上的灯塔照亮了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