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的最高层,西边的主人套房。
这里是花园最高点,一大半后院都能看到,一个火红妖娆的身影站在窗边,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亲手制造的修罗场。
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西边惨烈对战的主角——安娜,她是昨天晚上引起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自然而然成为众矢之的,猎物中只有她的身份确定,在人前露过脸,不追她追谁?
不过这也是她自找的,不仅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在嘉年华前让她、让花园丢了大脸,没有直接把她丢进焚烧炉就不错了,她已经仁慈地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至于那个小贱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安娜吃了下药的食物,审问一晚上,可连安娜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女人再留下去绝对是个祸害,夏特助脸色沉了下来,暗自想着:“复制人2号计划已经开始,等嘉年华结束,也不用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都一并处理干净,这一次我一定要培育出完美的摩根……”
“在想什么呢?”
她感觉耳边一阵炙热的气息,有人轻轻靠近她背后问道。
“没什么。”
夏特助转过身,发现阿鹞近在咫尺——甚至有点太近了,她视线正好对上他滚动的喉结,夏特助眼睫动了动,想从他身侧挪开,阿鹞却伸手将一杯红酒递给她:“一起喝一杯吧。”
夏特助有点警惕地看向阿鹞,她听说了昨晚的事,说主人使用异能后倒在小屋前,所以她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记得什么,早上开场结束后他主动来找她说要单独聊聊,又是想说什么?
想到记忆移植时他那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夏特助心里有些酸楚,还能说什么,不是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就是要跟她算算这么多年的总账。也好,反正早晚要动手,提前两天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她找个替身……
“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男人柔声问。
夏特助冷冷道:“你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还有事要忙。”
阿鹞淡淡笑着说:“我知道你忙,但昨晚错过了,今天不要补上这一杯吗?”他晃了晃手中酒杯,葡萄美酒漾开一阵涟漪,在水晶高脚杯里像流动的丝缎。
夏特助有点诧异他既然记得昨晚的事,为什么会是这种温柔又暧昧的态度,她脸上不动声色,一边接过酒杯一边说:“昨晚怎么了吗?”说完,轻抿了口酒,酸甜果香入喉,酒精的温热让心情也轻快起来。
阿鹞也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时眉眼间浮现了惆怅和不解:“我在你房间地板上醒来,脑中像锅沸腾的粥,焦灼混乱,想弄清怎么回事,可你却不在……那一刻我真的很愤怒,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
“所以你使用了电击,像个孩子一样撒气?”夏特助微微勾唇。
阿鹞盯着她,缓缓道说:“是很幼稚,但我控制不住……他们说我晕倒了,把我送回来。我只记得我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全是你,早上醒来就感觉喘不上气,等不及要见你…夏特助,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
夏特助一愣,放下酒杯冷淡道:“别胡思乱想,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这么冷淡的?”阿鹞挡住她去路,似乎有些恼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继续道:“在梦中,你一遍遍叫我‘摩根’,极尽温柔,你现在在喊一声给我听!”
夏特助惊愕地睁大眼睛,旋即脸上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惊喜,她声音微颤:“你…还梦到了什么?”
阿鹞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任何可用的信息…对了,他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溪边少女》,捏着她下巴转过去,低沉道:“这幅画里的女孩不就是你吗?你喜欢这样日日夜夜看着我跟别的女人颠鸾倒凤,也不愿说出心里话吗?”
“不!”夏特助忍不住喊了出来,再无法保持平静。
“那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相互折磨,坦诚一点不好吗,夏特助?”男人将她拉近自己身体,另一只手自然环住了她的腰。
他真的想起来了,其实记忆移植成功了?夏特助眉毛颤抖,低声说:“叫我‘朱儿’,你以前是这样叫我的…”
“朱儿,朱儿…”阿鹞轻轻重复这个名字,能感觉到夏特助身体的战栗。
“还有呢?帮我回忆一下,总觉得就差临门一脚我就能想起什么了…”阿鹞用脸颊轻蹭她头顶。
夏特助终究还是伸开双臂回抱了他,双手摩挲他的后背,感受他的体温,回忆如同拧开的水龙头源源而出。
“你以前冷酷无情,让人闻风丧胆,手下人都很怕你……”
“你也怕我?”
“刚开始的时候是,很怕…可后来我做了女仆,经常能见到你,偶尔你会跟我聊几句,也会对我笑,我渐渐就不怕你了。”
“…然后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送我一些小玩意儿,还会调侃我,不是弄得我害羞就是惹我生气……”夏特助缓缓说着,好像沉浸在曾经的美好里。
“这样过了好几年,突然有一天你跟伙伴因为什么事大吵了一架,就说要卖掉我,我苦苦哀求你还是把我关了起来。可在我要被卖掉的前一天晚上,你喝醉了,把我带出去,在一处山洞里强要了我…”
夏特助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阿鹞微微皱着眉,他感觉脑子里有根筋绷得越来越紧,那种酸胀和难以言喻的隐痛越来越强烈……
他脸色苍白地问:“你恨我吗?”
“不,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是初经人事,有点害怕。后来我知道了,交欢是一种本能、一种爱情的体现,并不是什么罪恶和羞耻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产生的。在那之后,我们就成了最甜蜜的一对儿…那个对我有意见的同伴也被你杀了……”
“是啊。”无数的记忆碎片向潮水般涌来,阿鹞不自觉伸手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揉搓,将这一团软肉撩拨得通红,低声道:“那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会忘记了你,忘记了这一切?”
夏特助突然有些激动:“都怪你始乱终弃!”
“我始乱终弃,为什么?”阿鹞忍着脑中的风暴,低哑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突然有一天,你塞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我当然不愿意,你冷酷地说第二天就要亲自把我送走,我绝望之下就…就…”
随着她的话语,更多混乱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挤进他脑海,一浪高过一浪的情绪波动,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延绵不接,他闭上眼睛: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夏特助哭泣、晕倒,同样年轻很多的维克来给她看病,诊疗完他跟维克再讨论病情,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等再次睁眼,阿鹞浑身气息变得阴森森,眸子里多了城府和冷酷,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