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餐厅,佣人已恭候,长餐桌中间摆着淡雅的花束,没有高到会遮挡视线,餐具已摆好,弥杉自然地坐在主座,示意钟齐在他右手边坐下,这时钟齐注意到对面还有一副餐具,才记起弥杉说过还有一人。
他有点好奇,弥杉不爱社交,待人也没有多和气,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天就交到朋友了?还是来访的是个大人物?
弥杉向旁边的女佣低语,女佣点头退出餐厅。
“稍等,她马上就来。”弥杉微笑道。
钟齐点点头。
他刚回来就发现弥杉心情似乎不错,虽然府中着火、西金那边吃了亏,他都没有郁闷多久,想必是狠狠教训了何露,甚至是已经永绝后患了。
哼,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也是活该。
趁着客人还没到,他向弥杉请示:“将军,何露还要继续追踪吗?”
弥杉望向门口的眼睛挪了过来,嘴角噙着笑:“不用了……”
咔嚓~
他话说到一半,门正好开了,一个雪青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弥杉眼睛一亮,笑着道:“她来了。”
钟齐也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客人到了,一边起身一边转头,然后赫然愣住——他没想到来人竟是何露!
钟齐身体瞬间绷紧,太阳穴青筋直跳,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何露被他突然一吼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向弥杉,弥杉温声对钟齐说:“别那么紧张,坐下吃饭。”然后眼神示意何露坐在他左手位置,女仆替她拉开椅子。
然后佣人依次上菜,期间钟齐一直盯着何露,有防备,更多的是不解,这顿饭他吃得味如嚼蜡。
何露一改之前的酷飒风格,穿了一条雪青色连衣裙,轻薄的材质既飘逸又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整个人像雨后清晨里一朵紫罗兰,低调美艳又楚楚可怜。
钟齐注意到她换上了最先进的、以假乱真的义肢,功能性堪比真的人体结构,不用说,这都是将军的安排,可为什么?
而且,何露那种母老虎的性格怎么会乖乖任人摆布?
何露似乎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吃了几口就放下餐具,低头轻声道:“先生,我头痛,可以下去休息了吗?”
弥杉点点头,何露起身离开,门外有女佣引路。
门刚关上,钟齐就迫不及待转向弥杉:“将军?!”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弥杉神色淡然,“你猜得没错,她确实是何露,只不过现在叫王凝。”
对上钟齐更加困惑的眼睛,弥杉继续解释:“这是她的原名,在她丈夫身死之前用了二十年的名字。”
钟齐怔愣住,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用了‘擦除’?”
弥杉放下酒杯,悠悠道:“是的,我抹杀了她三分之一的人生,本来想擦掉更多的,但会造成很大的精神损伤,如果有必要以后再慢慢来。”
钟齐皱眉问:“她现在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她们一家三口被追杀走散,她带着几个月的何柔躲在下水道里……等醒来时她已经被我救了。”
“追杀,谁要杀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弥杉感觉谜团越来越多。
“从她的视角,不知道。”弥杉看着酒杯里紫红的酒液,脑海里闪过何露的记忆:她丈夫似乎是个工程师,参与了保密项目,何露了解得并不多。而后来袭击他们的人都遮住面孔,身着统一的清洁员服装,开着改装过的清理车,训练有素,必然属于某个组织。
弥杉淡淡道:“她还不知道丈夫早就死了,以为女儿被人偷走,而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不要说漏嘴了。”
钟齐后槽牙暗暗咬紧,顶着被弥杉责骂的压力问道:“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她不就好了,干嘛这样大费周章?”
对啊,为什么呢?
“她之前生活不错,却变成反政府者,我们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些群体,你难道不好奇吗?”弥杉波澜不惊地问。
“我不好奇。”钟齐的回答很果断,他从来不对闲杂人等感兴趣。
弥杉被他噎了一下,无奈地笑笑说:“更了解他们有助于完成我们的目标。”
钟齐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弥杉又启发道:“现在在她眼中我不是敌人,而是恩人,我们可以重新塑造她的认知,让她成为一把趁手的刀。”
钟齐恍然大悟,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羞愧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及将军目光长远,他表情放松下来,低头道:“将军聪慧,是我鲁莽了。”
“无妨。”弥杉站起身,钟齐也要起身却被他按了下去,“你刚才没吃什么,好好吃完,然后去调查一下何露丈夫的事——他叫何玄天。”
……
弥杉离开餐厅后直接去了客房,何露暂时安置在这里。
门口的女佣看他过来,小心地行礼。
“她怎么样?”弥杉淡声问道。
“王小姐说头疼,躺下后让我们不用伺候。”女佣轻声道。
弥杉没说什么,直接推门进去,对于他这种毫无礼节的行为,佣人们见怪不怪了。
房间有些暗,虽然是白天,窗帘大半都拉上了,只留了一条缝,外面的阳光钻进来,在地上落下一条明亮的光斑。
弥杉轻轻走到她床脚,隔着半透明的帷幔看着她憔悴的睡脸——仅仅几个小时,人的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是因为着装风格,还是因为记忆和经历?
“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她,这与造物主有什么区别?简直太有趣了。”弥杉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动了一下,她微睁开眼,看到床脚有个人影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撑起身体。
“是我。”弥杉轻声道。
“我不太放心,来看看你。”
何露松了口气,回答:“我还好,就是脑子里很乱。”
她捂着头说:“感觉所有记忆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臆想出来的,越想头越疼。”
弥杉走到她床边,语调温和:“王小姐,你头部受伤又昏迷了好一阵,不能太心急,你好好休息,失去的记忆应该也会慢慢恢复的。”
何露抬头,乌眸湿润地看着弥杉:“将军,我的丈夫和孩子还生死未卜,我没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