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一些,乌云散了大半,但已经是下午,天色还是暗了许多,潮湿的空气粘腻,让人烦躁。
“她们要怎么处理?”泉冷声问道。
纪兰兰坐在地上颓唐地垂着头,纪苗苗已经没哭了,只木然地站着。
何露抽出刀子,在手上转了两圈,看向何柔问:“你觉得怎么办好?”
“我……”何柔咬着唇,没有说下去。
泉立刻拔出自己的刀,往前一步道:“我来,干脆杀了。”他知道何柔心软,所以替她说了做了。
纪兰兰身子一哆嗦,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抱紧纪苗苗,哭喊着:“不要,不要杀我们,我妹妹还那么小,她是无辜的~~”
纪苗苗仍是不发一言,眼神黯然,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姐姐摆弄。
泉嫌恶地啧了一声,纪兰兰年纪不大茶艺倒是高超,他最见不得这种人,于是道:“她说的有几分在理。”
纪兰兰心底一喜,泪眼婆娑看向泉,那楚楚可怜样着实让人心疼。
泉没看见一样,继续道:“我看小的是被人利用,不如放她一条生路。”然后眉头一挑:“这个大的坏事没少做,留着是个祸害,杀了干净。”说着就要去拽开姐妹俩。
纪兰兰双臂紧紧箍着妹妹不撒手,哭喊着:“我走了,你要怎么活啊~”
这简直是一场拙劣的闹剧,何露手起手落,打在纪兰兰后脑勺,她头一歪倒在地上,纪苗苗从她怀里爬起来,摇着她身体哽咽喊着姐姐。
何露温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你还要跟你姐姐一起吗?”
纪苗苗和其他两人都惊讶地看着何露,泉嘴快道:“不跟她姐一起她还能自己过啊?
“有什么不可以?”何露神色无波。
何柔想了想说:“她太小了,无论在森林还是在城市都很难独立生活吧。”
“你回军营,他们看在以前的关系会收留你的,或者找个好人家干点杂活……办法总是有的。”何露美眸闪动看着纪苗苗,里面并无恨意。
纪苗苗看了看姐姐,有些胆怯地问:“你会杀了她吗?”
“她不值得我动手。”何露的语气平静淡漠,甚至有点怜悯。
“我,我还是…想跟姐姐一起…”纪苗苗低头喃喃。
何露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你好自为之。”然后朝何柔与泉示意:“我们走!”
泉追上何露问:“何姐,我们现在去哪儿?你们有什么计划?”
“往西金城,一路北上去随远,那边人员混杂好藏身。”何露边走边说,声音渐远。
经历了这么多事何柔也沉稳几分,她的感觉很复杂,出于道义她想说点什么,但她多少也能理解姐妹俩之间的羁绊,所以她几番犹豫,只轻轻说了一句“你是你啊”,就转身去追前面两人。
“等等我。”何柔追上去,有些不解地问:“妈,你不是说…”
“快走吧,天要黑了,我们找地方过夜。”何露没等她说完就催促道,片刻之间,三人消失在昏暗的林中。
……
河岸也终被夜色笼罩,雨已经停了,只有墨溪哗哗的水声永不停歇。
纪苗苗有些害怕不远处的两人的尸体,她伏低身子想从姐姐身上寻求安慰,赫然发现她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醒了。
“姐姐…”她被吓到了。
纪兰兰呼地一下推开她坐起来,哑声说:“你听见了吗?”
“什么?”小姑娘不解。
纪兰兰瞪着眼睛问她:“他们是不是说要去西金城,然后去随远。”
“我,我没注意…姐姐,你还好吗?”下午发生许多事,她精神和肉体已经处于超负荷,哪有精力注意那么多。
纪兰兰双手攥着衣服,咬牙切齿:“何露,我不会放过你的!”
纪苗苗一惊,哀求道:“姐姐,不要再惹他们了,我们像以前一样生活好不好?”
“以前?”纪兰兰抓住妹妹肩膀,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你以为我们还能轻易脱身吗?死了两个兵一个营长,边防军一定会调查,我们逃跑是死路一条!只有回去,回去解释这件事,然后捉住何露将功补过!”
“疼,姐姐~”纪苗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鼓足勇气说:“我不喜欢杀戮,也不要锦衣玉食,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啪!
纪兰兰狠狠抽在妹妹脸上,她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尖声吼着:“轮不到你喜欢!是我辛苦把你养大,为了过上好日子是我低三下四、受了这一身的伤,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这都是你欠我的!”
纪苗苗哭了起来,纪兰兰喘着粗气站起来,她感觉血直冲脑门,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怎么会落到如今地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都怪东哥和辉子,平时牛逼哄哄,特么连个女人都打不过?男人一张嘴简直是诈骗!
何露这个贱人太狡猾,谁知道她身边还有人跟着,躲在悬崖下?
还有董超,平时跟我保持距离,不咸不淡,为什么今天上赶着追过来?被人跟了一路都没发觉,怎么当上营长的,可以去死了!
艹,现在苗苗也也跟我闹,你们是想逼死我?!
纪兰兰梗着脖子整理了下衣服,脚步有些不稳,没有搭理纪苗苗,转身向林中走去。
纪苗苗抽泣地看着姐姐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直到她消失在树林中,才发觉不对,赶紧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姐姐,姐姐~”
她人小步子小,等走进森林时已失了纪兰兰的踪迹,因为下雨也没什么动物的鸣叫,地上坎坷又湿滑,她左右看看,各种植物相互缠绕,在夜色中像一只只扭曲的怪物,阴森诡异,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撕碎吞噬。
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朝着一处跑去,正好踩上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脚一滑,整个人一歪,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也多亏了树多,她滚了七八米撞在树根上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骨头散了架,到处疼痛难忍,一张嘴腥臭的污泥灌了进去,她仰起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苗苗!”一句熟悉急切的呼唤从远处传来,然后是悉悉簌簌的草叶声,终于,一只温暖的手把她从泥泞中拉了起来,把她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没事了苗苗,姐姐在这儿,姐姐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