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在午夜后就停歇了,一切都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清晨的天空透着朦胧的灰蓝色,地平线上映着金橘色的朝霞,鸟叫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开会一样。
于谅心急如焚连续奔驰了几个小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处光线明亮,像森林破了个洞。他小心地靠近,没发现人的气息,等他慢步走过去时,有几只小兽惊吓,蹿进草丛。
赫然,两条女人的腿高高翘着映入眼帘,于谅心中一紧,他迅速转过角度,看到两人苟且的姿势,面色阴沉。他沉默着绕到侧面,终于看清女人狰狞扭曲的五官,心下松了口气。
他扫视了一圈:旁边有个健壮的男人脸朝下趴着,背上一个血窟窿,看来是从心脏对穿了;有不少脚印;四周的草木有几处被压平……他抬头看看上面树枝的断口,有些灼烧的痕迹。
这些应该都是边防军所为,只是,他们抓到了吴湘她们么?
——
昨天午后,一遭遇轰炸他就直觉事情不简单,让何露带着吴湘尽快离开,自己安排其他人疏散。
这次袭击突然又猛烈,所有人硬扛也是力量悬殊,以卵击石,不如避其锋芒,给未来保存有生力量。所以于谅启用了秘密通道,向西北直通城市郊外一处隐蔽的山洞,大家乔装后混入人群,分散潜入临近的璃城。
这并非万无一失,可能在城外仍会遇到埋伏,入城关卡的盘查也有风险,但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总好过坐以待毙或者这么多人同时在森林逃亡。他安排好各项事务,嘱咐成员入城后见机行事,在璃城的据点汇合,再图后事。
晚些时候他得到情报,也确证了边防军这次下了死手,他们最先瞄准了山北侧守护者的据点,一阵密集的导弹轰炸,然后空中部队与地面部队配合清场。守卫者的老大弗金斯不在,群龙无首又没有防备,死伤惨重。
他们更没想到,边防军在外围也布置了包围圈,瓮中捉鳖,少数逃出战场的人也被拦截杀害,这个营地几乎是全军覆没。
于谅之前偶然见过弗金斯一面,无论是在喜好、三观、还是组织的管理方面,两人的理念差异颇大,所以当时话不投机,相看两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也不免心下戚戚然。
于谅看着大家有序离开,自己也立刻转身往西边密道赶去。
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因为侦察兵传回的消息说,边防军袭击了守护者营地,而向西扫荡的是“天使军团”,他们所向披靡,见人就杀。他们好像在寻找一个1米6左右的、曾经留有很长头发的女人!
听到这个消息,于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动摇了,天使军团,他们不是负责国都的防卫吗,竟然出现在璃城?他们要找的女人难道是吴湘?!
天龙国的天使军团威名远扬——他们训练有素,忠心耿耿,最明显的特征是头盔上都有白色双翼花纹。而他也多少听说过弥杉——天使军团的首领、西方将军的故事。
他是天龙国元首陈术的义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深受他器重和喜爱。所以弥杉行事乖张、散漫不羁,做事全凭心情,从不管什么规则或法律,视人命如草芥,谁惹到他绝对没有好下场。可能也是异见者都被杀光了,近几年也没谁找他麻烦,弥杉倒是较少出现在各种传闻中了。
但人们对他的热情和好奇从未消失,一说起他大多都是那让人惊叹的美貌。有人说他一头银发,仙气飘飘;有人说他五官精致,建模脸,尤其是一双绿眼夺目,能吸走人的魂魄;还有人说他嗓音优美,听到的人无不心神荡漾…
另外,他的异能也很神秘,听说在他面前没人能撒谎,他能挖出埋藏最深的秘密,因此虽然他年轻张狂,颇受争议,但许多重要事件中都有他的手笔。
所以这次,他来了吗?
于谅皱眉,若吴湘暴露,弥杉肯定会亲自来璃城,但现报中并没有弥杉的信息,他去哪儿了?之前坊间都在传守卫者愿意招安,弥杉为什么突然袭击、破坏合作?这都跟吴湘有关吗?
最让他芒刺在背的是,吴湘昨天才来,连营地中都还有人没见过她,而且大家都以为她是与何柔偶遇相识,并不知道她的来历,远在天边的弥杉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吴湘在遇到何柔前惹了什么事,引起怀疑?不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重要,又怎么可能泄露给别人。
难道弥杉要找的不是吴湘?或者他还不知道吴湘的“特别”?不对,如果是这样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出动天使军团。
于谅有很不好的预感,迅速向西奔去。
他本来只晚出发约两个小时,一路上却各种被耽误。他辨认她们的踪迹花了些时间;又遇上扫荡的天使军团,费了些功夫才神不知鬼不觉从他们中间穿过;后来发现有无人侦察机巡视,这对他不算什么,但担心吴湘她们被发现,又想办法给打了下来…
——
这里没有她。
于谅转身离开这片狼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向着不远处的戈壁而去。
他胸口发紧,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们顺利抵达安全屋,希望自己的怀疑被证明是错的。
他自认为每个决定都是当下最优,但又恨自己无法周全;他相信送走吴湘才能保护她安全,但现在后悔没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快点,再快点,希望能看到三个人的身影在前方,或是在安全屋找到她们。
没一会儿,他来到森林边缘。晨光熹微,斜斜地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也将开阔的戈壁照得比森林里明亮许多。昨晚那毁天灭地的狂乱已经过去,现在又是一派风平浪静。
于谅站在一块较高的石头上四下眺望,隐约看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抖动,他立刻飞身跑近看,是一件绿色大斗篷勾在了尖利的石头上,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