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病躲了半月懒,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让鹤星安乐得快忘乎所以了。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人,他撑着下巴打量他,
初洄垂眸揪着衣角,似是有些紧张。
“不错。”
得了肯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说些什么,院外来人通传,“王爷,洛大人求见。”
鹤星安眉头一挑。
那一箭好得倒是挺快。
拍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看向初洄,
“站我身边来。”
初洄抿抿唇,抬脚照做。
鹤星安回头看了一眼,还算是满意。
也不指望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转身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帮我捏肩。”
初洄愣了一下,抬手。
力道适中。
鹤星安闭眼小憩。
“让他进来吧。”
洛谨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少年靠着椅背小憩,眉眼漂亮精致,白皙的肌肤带着病色,樱色的唇落了血色,衬得他整个人如同飘渺的仙,又像是易碎的瓷器,是触不可及的奢望。
头顶是树影重重,剪碎午后炽烈的阳光,点点洒落,仿若坠了星河。
暖色微阳,翠色融融,谪仙堕凡。
美好得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洛谨言立在拱门前,微微失神,眸色落了下来,最后落在初洄身上,带着些打量。
面上却含笑,自顾自走进门来,“承平,今日跟在你身边的这个倒是眼生,月明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随侍?”
开口便是试探。
鹤星安悠悠睁眼,撑着下巴有些懒洋洋的,好像刚刚睡醒,却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指了指桌上的栗子,“初洄,本王要吃栗子。”
身后的人一愣,上前一步,一撩衣袍便要跪下,鹤星安踹了一脚,
“跪什么跪?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少年动作一顿,闷闷回了声,“记得。”
试探着在桌旁坐下,鹤星安倾身,抓了一把栗子放到他面前,
“本王要完整的栗子,不完整的可别拿来糊弄我。”
随后才像是发现什么,偏头看去,隐隐可见左手缠着纱布,
还真是身残志坚。
“洛大人今日拜访,有何贵干?”
洛谨言调整好笑容,
“承……”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一个栗子都剥不好,”
鹤星安见栗子又碎了一个,戳着初洄脑袋数落,拿过一旁的金剪,“用这个,你用手得剥到猴年马月。”
“诺。”
少年低着头,乖巧至极。
洛谨言见缝插针,“承平,上次我们说的……”
“今天要给我剥好这一碗的栗子,不然不许吃晚饭。”
一个描金碗放到初洄面前。
鹤星安转头看向洛谨言,“唉?你说什么来着,上次什么?”
神情无辜。
洛谨言笑容敛下三分,却依旧得体,“王爷,此事重要,还是让不相干的……”
“记得要淋上桂花蜜。”鹤星安撑着下巴,开始指点江山。
“承平!”
三番四次被人打断,饶是洛谨言都有些怒意,语气也不自觉加重。
鹤星安回眸,眉眼轻抬,略有些勾人,神情却是冷冽,“洛大人这是在教本王做事吗?”
姿态高傲又散漫,一下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洛谨言感觉心口一阵疼,喉间苦涩,起身正经施了一礼,
“洛某,不敢!”
后两字咬得极重,无端带着些委屈。
鹤星安全当没听到,又唤人去拿了桂花蜜。
洛谨言依旧弯着腰。
鹤星安拿过盘子,捻起为数不多完整的栗子,“洛大人有话直说,初洄不是外人,什么话都不用避着他。”
这话一出,不仅洛谨言懵了,就连初洄都懵了。
洛谨言锁定在低眉顺眼的少年身上,带了几分审视。
乖顺,柔弱,长得好看。
和他截然不同。
云星安居然真的对其他人另眼相待。
还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明明……
明明什么呢?
洛谨言也不清楚。
无名的火翻涌着灼烧他的理智,让他口不择言,
“那王爷可否告知洛某他的身份,我与王爷的谈话,身份不明之人如何听得!”
鹤星安没有因他出言不逊不悦,反而笑吟吟的,
“初洄可不是来路不明的人,他乃是秦副将的弟弟,是自幼的情分。”
初洄猛地抬头,眼底露出惊色。
“他是,秦初洄。”
鹤星安却笑着将手搭在少年肩头,眼底的光芒好像都要溢出来。
心尖苦涩泛起,却有口难言,洛谨言强颜笑着,
“是嘛?从前倒是,从未见过。”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看向初洄的眼神带着些妒色。
初洄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若不是鹤星安看他一剪刀剪碎三个栗子,还真会被他骗过去。
“既然王爷信他,那洛某便直言了。”洛谨言艰涩开口。
鹤星安只懒懒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初洄身上,温柔缱绻。
洛谨言深吸一口气,“王爷,上次赈灾的差事就被安王抢了先,这次朝贡临近,各国使团也将抵达上京,王爷有何打算?”
“接见使团相关事宜由鸿胪寺一手操办,本王能如何?”
见眼前人还在装傻,洛谨言直接点明,“王爷,每次朝贡都会派一位皇子为代表接见使团,这是个提升名望的好机会,王爷当真不动心?”
“王爷乃中宫嫡子,是该早做打算啊。”
初洄手一抖,又弄碎一颗栗子。
气得鹤星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初洄,你行不行啊?”
“照你这速度,本王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栗子。”
后者抿了抿唇,又拿了一颗新的栗子。
见人剥出来一颗完整栗子,馋了许久的鹤星安直接伸手抢了。
“本王身体不适许久,恰逢朝贡便身子痊愈和兄弟们争个露脸机会,洛大人,您觉得合适吗?”
他嚼着栗子,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淡淡扫了洛谨言一眼。
洛谨言默了一瞬,“属下知晓了。”
鹤星安点点头,刚想开口送客。
忽然脸色一白,猛地咳嗽起来。
初洄有些着急,上前想要扶人,却被洛谨言抢先一步。
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抬手给人顺气,“王爷怎么穿得这样少,定是要着凉的,本就因落水留下病根,更是受不得寒凉,张太医开的药呢,还是在老地方吗?”
初洄伸出的手顿住,又缓缓放下,抿了抿唇,拿起剪子继续剥栗子。
鹤星安按着桌角,俯身咳得撕心裂肺,
洛谨言眼神暗了暗,动作越发轻柔,见人平复呼吸,才放下手。
轻叹一声,忍不住叮嘱道,“王爷还是该仔细身体啊。”
鹤星安面色一僵。
总不能说是他吃栗子呛到了吧。
强撑起笑容,“洛大人也看到了,本王这身子,实在是干不了什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言及此,他恰到好处露出两分落寞,苍白的脸上染着一抹薄红,眼角泪花闪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洛谨言心一软,“那王爷定要保重身体,王爷不出面,是否也要稍作安排?”
他的目光移到初洄身上,带着些压迫,意思格外明确。
您的安排,这人是不是不适合听?
鹤星安对此兴致不高,温和笑着,清浅的眸落在洛谨言身上,“初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要麻烦洛大人。”
后者神情一晃,眼睛已经从初洄身上移开,
“定不负王爷所托。”
鹤星安眼底光芒散去,笑着挥了挥手,“去办吧。”
目送人远去,才偏头看来,
“初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