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一向阳光开朗,单纯无辜的百里东君,竟然此刻满脸都是沉稳和严肃。
柳月犹豫了一会儿,望着对方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我柳月从不屑说谎,我确实对易姑娘有些想法。不过我现在期待得到一个答案,我希望我喜欢的是真正的她。”
百里东君坐在台阶上,微微偏头侧看着月亮。那好看的唇角,露出了一抹似是不屑似是冷嘲的微笑。
“爱上真正的她?如果我没听错,今天才是文君跟你见的第一面。
她甚至都没有与你说过几句话,你爱不爱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这一句话,柳月站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从嗓子里挤出了几句话。
“我喜欢的是天真善良,有勇有谋的易姑娘,我不希望她是个玩弄人心处处留情的女人有错吗?”
百里东君原本面色还算不错,听到这话却是微微抬头极具压迫性的望向柳月。
那个别人眼中天真纨绔的百里东君在这一刻,施展了自己的全部功力,狠狠的压向了那个骄傲的男人。
猝不及防的柳月,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眉头一皱。
紧接着就听见了百里东君的一番话。
“文君跟你说他是天真单纯,有勇有谋了吗?文君要你喜欢她吗?
即使她是个处处留情的女人,她也没在你柳月公子这留情,你不觉得你今日的话有些太过…”
剩下的话百里东君没有说出来,但柳月却忍不住脸色一白。
那个女人对他视于无物的模样,那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背影。
是吊着也好,是勾引也好,只要他自己不上钩,又怨得了别人吗?
“北离八公子,在我来到天启城之前,经常听到这个名声。
以前不觉得如何,只觉得是一堆少年天骄意气风发。
如今却觉得你们未免太过高傲了一些。
人有百种活法,事有千变万化,只要你自己不动心不妄动,谁又能骗得了你。
换句话来说,别人如何与你何干,自己受骗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文君从未想过,要跟你们如何,是你们高高在上,只觉得自己的身份出众,就应该得到对方的关注。
无论是你还是那位学堂小先生,你们都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么优秀的你们就值得让文君高看一眼。”
柳月没有说话,可是拿着扇子的手却微微一顿。
百里东君却好像一个看透世事的老者一样。
“我猜你们私底下也一定谈论过这样的话题吧?
琅琊王萧若风,文武双全,才貌出众,这样的人喜欢文君,她还不愿意,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对吧。
又或者就算你们没说出来,心里也应该替你们那位学堂的学堂的小先生,而感到不值吧。”
柳月没有说话,可百里东君却忍不住笑了。
“文君与我自幼相识,我们几乎五天就通一次信,有的时候也确实会聊一些身边的话题。
关于萧若风我看见文君在信上写过。
并没有什么贬低或者是不耐烦,有的只有无足轻重,和随口一言。
而这一切还是因为我上一次写信提过北离八公子。
一个从未关注也不想关注的姑娘,你们为什么就非得觉得人家就要对你们高看一眼。”
柳月声音有些干涩。“人总会向着自己的想法。”
百里东君嘲讽的笑了笑,捏了捏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握在手里。
“文君这个人其实跟你们看到的江湖女子不太一样。
从小受影宗教养,虽学了一堆武功,可更多时候学的是琴棋书画,忠君爱国。
相比于这些声名斐然的江湖公子,文君更敬佩的是征战天下的将军,是保家卫国的战士。
她会崇敬一个医者,她也会赞美一个做了小事的普通人。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真正为人们做过贡献。
北离八公子名声倒是响亮,可有什么大的功绩?
不过是一堆仗着家世不错,拜得名师武功还算不错的,公子哥们。
凭什么就要人们高看你们一眼?因为长相因为家世,还是因为傲气和名声?”
百里东君的这一番话让柳月无法反驳。
他想说他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可真的到了自己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端起那强者的架子。
他想说自己值得别人敬佩,追捧,可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他没有做任何一件值得称赞的好事。
是啊,他们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可又为他人做了什么贡献值得让他人憧憬?
因为美而传唱,因为身份而传唱,因为拜了一个好师父而名扬天下,却没有因为自身的功绩,美德被人知晓。
却偏偏要人高看一眼,高高在上而不自知。
柳月并非小人,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人的几句实话而恼羞成怒。
但此时此刻,他确实觉得有些羞愧。
以往他天生就认为自己应该高人一等,这是种种条件附加给他的傲气。
可今天有人戳破了这层幻想。
你再厉害又如何?你在美貌又如何?你为这天下做了什么?凭什么受到别人的崇拜?
“我…”柳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里东君捏着玉佩,好似回想起了那个姑娘忍不住笑的温柔。
“文君从不曾将你们放在眼中,自然不会像那些旁的女子对你们心生爱慕。
所以你说的那些假设都不成真,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会是她的目标。
其实无论她是好是坏,是有心计还是真的天真善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就因为你们喜欢她,就要质疑她,探究她,冒犯她,就像刚才洛师兄说的那句话。
那你们几位公子真算不上君子二字。”
柳月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仍然强撑着说出了一句话。
“也许你说的对,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其实我自始至终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何她那么坚定的喜欢叶鼎之。”
百里东君捏着腰间的玉佩,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似的苦笑了一声。
“因为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