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向大家坦明一个事情。”
霍夫曼站在高台上,对着台下的几百名民众说道:“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助大家度过此次危机。”
“哗”
“什么——?!!”
台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霍夫曼这句话的意思。
“霍夫曼女士,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一个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说道:“这和您之前所说的有很大不同。”
“我们的工作出现了失误。”
霍夫曼坦然道:“确切地说,并不是‘无法度过危机’,而是‘无法帮助所有人度过危机。’”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我们的装置可以完全覆盖我们此处的民众。但后来我们发现。我们此前的计算出现了失误,作用范围缩小了三分之一。”
“这也就是说……”
那个老人的脸色变得惨白。
霍夫曼抿了抿嘴,说道:“是的,我们要放弃一部分人。”
台下的众人先是寂静,随后在某一个瞬间爆发出了惊天的吵闹声。
他们互相叫嚷着,争吵着,试图争夺那一个宝贵的席位。
“砰——”
“都安静!听我说!”
霍夫曼朝天鸣了一枪。
众人都被枪声给吓得一哆嗦,纷纷停下了争吵,看向台上的霍夫曼。
“我很理解你们的感受,我们都想活下去,也都想自己的亲人活下去。但是,受限于条件,我们只能拯救这么多人。”
“我们希望、也需要你们主动站出来,将自己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家人,让给自己的孩子们。”
“我们,圣洛夫基金会和人类科学主义联盟,向你们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这是我——格蕾塔·霍夫曼,一个资深调查员的承诺!”
“现在,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中间来!怀中有婴儿的,带着婴儿过来!”
人群再一次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提议,没人对这个提议有意见。
至少针对孩子的方面没有。
随后,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一个孩子踉跄着从从人群中走出,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霍夫曼下方的空地。
她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母亲位置,那双蓝色如宝石的大眼睛里蕴着泪水。
她还小,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将自己送到这里来。
她只知道他们的笑容很僵硬,虽然在笑,但好像并不开心。
“呜哇——”
这个孩子再也忍不住了,哭泣着跑了回去。
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淑女抱住了她,低声安慰着。
“是丽斯女士。”周围的人看着她们说道:“她是维也纳远近闻名的人类慈善家。”
“听说她一直致力于救助流浪的孩童,而且是不分人类和神秘学家的一视同仁。”
丽斯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她只是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孩子过后,就再次红着眼推了推她。
“呜……不要……”
孩子啜泣着,不肯离开母亲的怀抱。
这个场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了触动。
没人喜欢分别,特别是与亲人的分别。
而可怕的是,这种事情,他们马上也要经历。
“夫人,请将她交给我吧,您可以完全地放心我。”
伊里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着丽斯行了一个他所能想到的最郑重的礼仪。
“你是……”
“我是当初受到您救助的一个孩子。”
听闻此话,丽斯点了点头,对着自己的孩子说了最后几句话后,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她就这样看着伊里奇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走到了看台之下,看着他笨拙地安慰着自己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随即,她离开了人群,主动走到了霍夫曼所划定的范围之外。
“……”
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随后,一个孩子被自己的父母送到了中心位置,然后是又一个,又一个……渐渐地,整个中心区域都被孩子和怀抱婴儿的母亲所填满。
同时,一个又一个的老者主动走出了人群。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自己的家人能够活下去的庆幸。
“爸!”一个身着奥匈军装、手握枪械的人抓住了他那年迈父亲的手,红着眼眶、声音颤抖地说:“我、我手上还有枪,或许我可以……”
“不,儿子。”
他的父亲将他的手从枪上取下,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
“你在军队之中就一直看不惯不公,因此得罪了人,不能得到晋升。你有着自己的底线,你的武器不是用来对准民众的。”
“不要因为我而打破了自己的底线,我的孩子。”
父亲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我本来也就没几天好活了,不如将这个名额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用自己形如枯槁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
“听那些穿着铁甲的人的话。我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说完,他就拍了拍自己孩子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丽斯走去。
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此刻,在这里,还有很多很多。
陆远站在霍夫曼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随后,他突然说道:“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好像有些……魔幻。”
“这就是人,陆远。我原本也是不怎么相信这些东西的,直到我遇见了他。”
霍夫曼拍了拍身旁随身携带的菲利普的公文包,说道:“他让我明白了很多。”
“克拉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要干什么?!”
陆远和霍夫曼转头看去,发现卡卡尼亚正被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中年男人拉住了手臂。
“我们不需要你作为我们的代表!”
那个男人,卡卡尼亚的父亲说道:“温格勒一家的男人还没有死完!”
而她的哥哥阿尔伯德同样劝说道:“应该由我去的,妹妹。”
“你也闭嘴,阿尔伯德!”
而卡卡尼亚只是沉默着,试图挣脱她父亲和哥哥的束缚。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直到陆远将他们分开,他们都没有消停下来。
卡卡尼亚没有和自己的亲人们说哪怕一句话。
她只是对着陆远微微点了点头后,就迅速走了出去。
只留下了几滴泪水。
“这位先生!”卡卡尼亚的父亲急红了脸,对着陆远喊道:“为什么拦住我!”
“我们没有将我的女儿选出去!”
“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好好珍惜她给你们换来的机会。”陆远稍稍安抚了一下他们的情绪之后,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和她的关系并不算好。”
“……她和我的关系的确不是很好,我一直认为她不务正业,认为她有辱温格勒家族的名声。”
卡卡尼亚的父亲声音颤抖着说道:“可她是我的女儿。”
“一直都是。”
陆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们是纯血神秘学家,对吧?”
“是、是的……”
“那她很有可能可以活下来。”
“什么?!”
卡卡尼亚的家人们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
卡卡尼亚摆脱了家人们的阻拦,来到了那些走出人群的人之中。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不断运用着心理学的知识,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然,这很有难度。
于是她干脆放弃了这一步骤,直接大声喊道:
“各位——”
“都看过来!我们还有一个方法!”
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那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