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好奇你是谁。”
顾怜刚迈出去的脚步蓦地一停。
封双无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但是他瞧着顾怜的背影，并没有道歉而是说：“九百年前。不仅是我在疑心你，师姐他们也在困惑。”
九百年前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太久太远了。
远到他们寻不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而那疑惑却又浮上心头。
封双无口吻不明地问：“你是顾怜，还是别的谁？”
别的谁。
还能是谁？
顾怜静静地站着，指甲无意识地扣着铃铛上边细细的纹路。
她恍然反应过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怀疑她。
不过想来也正常，她来到这里变成顾怜之后的确是改变了不少，这种反常的现象会引起旁人的怀疑倒也不足为奇——所以谢霜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探查了她的神识，确认她并没有被夺舍。
将附身以及夺舍这唯二的可能性都排除之后，谢霜便将她忽然的豁然开朗当作是她敞开心扉的表现，而谢霜也去找过林逢，得知他同她是见过一面还谈过话的。
既然连谢霜都信了她便是她，那薛绝更不必多说。
所以仅剩的，就只有最难搞的封双无和萧九。
顾怜好奇，封双无对她的怀疑到底有几分。
傀儡娃娃似乎看出气氛的不对又或是其他，拍拍顾怜的脚踝以示安慰，然后就扭头杀气腾腾地要去打封双无，但被封双无给用琴弦绑住生到一边去了。
顾怜久不回答，封双无倒也不催促。
顾怜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铃铛。
此时此刻，她很想将封双无揍一顿。
“我是顾怜。”
顾怜偏了下头看过去：“我从始至终都是顾怜，不是是什么别的谁。不论是师姐他们所给的好，你所欠的曾经那些人情，对象都是顾怜，是五年前被徐望青带回扶光派的顾怜。”
“别怀疑我，封双无，心思太深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封双无一直都在试探她，一直到后来他同萧九在通生石上的所见，他才暂时将那怀疑压下，如今则又冒头了。
顾怜其实纳闷，她那天打上头了，喊的“九百年前你杀我的那一剑”也不至于那么大声吧？难道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真是遭罪啊。
那几句话说出来后顾怜的心里又坦然了，她折回去把傀儡娃娃拎起来解开琴弦，抬头时就一脸嫌弃地赶封双无：“行了，你问也问完了，没什么事赶紧走吧，嘴也太笨了，开始我还真觉得你又在暗戳戳地骂我。去去去，一边儿去。”
封双无：“……”
封双无：“怜儿。”
顾怜：“……别逼我把你踢出去。”
这熟悉的口吻，封双无眨了下眼便笑了。
“行，”封双天又恢复那往日笑眯眯的神情，“小师妹，你可得在那秘术之下活下来啊，否则我可就成了罪魁祸首，师姐不会放过我的。
顾怜摆摆手：“好说，好说。”
那就让师姐罚死你吧。
封双无离开了。
顾怜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步往鬼殿里边走，傀儡娃娃爬上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之后就坐下来了。
顾怜有些心不在焉。
她忽然想到，如果封双无从一开始就不信她，其他人也不信她，那么他们所对她的好，是建立在怀疑她换了个芯子上，还是依旧对以前的顾怜好？
谢霜那头不必多说，重要是封双无他们。
那这该怎么算？
顾怜揉了揉脸颊，这回终于有点能理解当初萧九对于“谁承谁恩”时那茫然又抓耳挠腮的感觉了。
算了。
“管他呢，”顾怜喃痛说，“反正别往我头上落。”
记着顾怜的好就行了。
一路回到屋里，顾怜往床上坐，盘起腿她从铃铛之中取出拿到手后就没再动过的秘技术，那上边原是有刻不求落下的禁制无论怎样都翻不开，但眼下他已全被困在北境，秘术上的术法自然也就无效了。
顾怜弹了一下傀儡娃娃的眉心，力道不重：“帮我个忙，去门口守一下，别让一会儿萧九回来了坏我的事情。”
傀儡娃娃摸摸脑袋，先抓着顾怜的袖子把她的手拽下来，然后去抢她的铃铛。
顾怜疑惑：“怎么了？”她顺从地把铃铛递过去。
傀儡娃娃抓着铃铛上的系绳往顾怜的手上绕，轻易就把刚才顾怜系不上的转挡给系上去了，跟腕上的那铜钱挤在一块。
顾怜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轻声说：“谢谢。”
傀儡娃娃蹭了一下她的手指，就扭头纵身一跃跳下床，“哒哒哒”地往门口那边走，手上一甩就抓着几根丝傀线守在门口严阵以待。
顾怜觉得稀奇，不由得多看了它两眼。
她之前就想说了，见过傀线操控傀儡，还是头一回见傀儡使傀线。
当初傀儡娃娃可是能拦下一整只剑娘子，有它守着应该能抵挡几分，顾怜低头，翻开了手中的秘术。
上边依旧是那几行字。
——其术极危，欲修者，先自断其经脉废去根骨修为，再遵此术重修之。
上边每一句话，都跟顾怜现在的情况相差无几。
这本秘术是诡谲多变的，亦正亦邪，却又能够……洞察人的野心。
顾怜舒了一口气。
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
——
确定了阵法是谁布下的之后，那便剩下一个问题：
“引歌为何要这样做？”
谢霜不将这件事情瞒着三长老他们，几人共聚一殿之中，听了这个问题后，三长老沉吟片刻，然后道：“那日在昭灵台，聚阴阵被启动过。”
谢霜神色不变：“长老不妨直言。”
三张老那时便感觉有丝缕阴气，但过后只当是诡气便也没往心上放：“但只有片刻，并且那些阴气全都是冲着诡仙去的，混杂着那些诡气，一时辨别不得。”
冲着诡仙去的？
谢霜和薛绝对视一眼。
“冲着诡仙去的，那么若非是那日四方坍塌，修建门派时将阵挖了出来兴许我们还不能发觉得如此之快，”谢霜思忖一番，“那或许……此阵本就不是用来对付门派的，而是为了诡仙？”
可是引歌同诡仙能有什么仇怨？并且，引歌何处来的本事布下那样一个巨大的阵法？
聚阳阵在前华风门被灭之后，都几欲失传了。
薛绝吐出三个字：“引明沧。”
谢霜愣了一下。
引明沧，引歌，都姓引。
引歌兴许是引家所剩无几的后代！
谢霜看向三长老：“长老，我要去查引歌的来处。”
三长老还未来得及作答，就有弟子步伐匆匆地进来。
“弟子见过长老，大师兄、二师姐，”他先行礼后才道，“心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