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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开始。

鸡肉和猪肉菜干蘑菇混合,枣子和饴糖,面片羊汤和馍馍,味道一般。望舒喝掉一碗味道有点寡淡的羊汤,秦修远没顾她拒绝的眼神,再给她盛了小半碗,“喝了暖和。”

望舒:……要生气了!

李信一步步扶着咧开嘴没几颗牙的盲母过来敬酒,望舒闷闷喝着,奇怪,这个老太太明明上次见面还是半瞎,就算流着泪也能摸着儿子的肩膀和脸,如今就连在自己家走路,都得劳人搀扶了,倒像成纯瞎子一般。

啧啧!

那这新媳妇可够倒霉的,男人当兵,刀口舔血,婆婆是没几颗牙的瞎子,自己又怀有身孕,这家里家外都得操持上。

刚刚新娘转身的时候肚子掩不住的显怀,人更是不自觉去护住肚腹,不少眼尖的妇人早看出端倪。

“伯母眼睛这么坏了?”敬了酒,望舒偷偷问和李信私交不错的李富贵。

李富贵叹息点点头,凑近说:“先前白日还能见着呢,就准备婚事那阵子,咳咳…这不心里有点气,眼睛就全坏了。如今是连路都赖人扶着。”

李富贵意有所指瞄眼肚子,望舒无语。

儿媳妇未婚先孕,把婆婆气得完全瞎了?

罪责通通加到女方身上去?

老实说,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子,铁定不嫁。李信婚前不守礼,家里还破败,大喜之日高堂老母一张守寡瞎子脸,谁嫁进来谁倒霉。

“儿媳妇有孕,她不应该高兴么?家里穷成那样,还要啥面子!居然还瞎透彻了!”

李富贵:……缩着脖子,又不是我的错……季小姐脾气杠杠的。

回去的马车上,望舒还在气鼓鼓。儿子都要上战场了,儿媳妇怀孕,一般的婆婆都松口气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得求媳妇生下这遗腹子呢!何况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李信的错是最多的。

气得左想右想,脸一会朝左一会朝右,腰都拧细了。

秦修远按住人,语出惊人,“她没有全瞎。”

“她吃饭夹菜没大问题,夹得准。”李信夹到老人碗里的肉,她一般一夹一个准,说明她是看得见的。

惊愕万分的望舒听完他细细的解释,不得不佩服秦修远观察入微,她一个矮墩子哪里看得见重重人头外的主桌啊!

拉着手晃着满脸嘲讽:“那她就是装的咯!吃的看得见,干活看不见,啧啧!这是要等人伺候的算盘啊!”

秦修远能断定李母是装的,但不确定她为何而装。望舒这么一说,他便有些豁然开朗。

秦修远之所以起疑心,还是那次在大街上的记忆过于深刻,令人动容的慈母之心,母子重逢。

“”李信知不知道他亲娘在装瞎呢?”

毕竟一个不算太细心的秦修远都看出来了。

“他估摸有数。观他夹肉,不论骨头多少。随意夹的。”生疑之后仔细观察,秦修远娓娓道来,一一解开她的疑惑。

望舒大开眼界,靠近秦修远说:“李信投机取巧,自私自利,你日后少和他打交道。”

自私自利是沾了点边,投机取巧此话怎讲。“李信侍母极孝,作战英勇。”

“切!”望舒不屑,“婚礼未行,先夺人清白使其怀孕,次数必定不在少数,此为投机,亦为自利。自己儿子品行不端,他老娘跟着给脸色新娘看,对着儿子笑嘻嘻,对着新娘板着脸,还整个被气全瞎的戏,等着大腿翘二腿,使唤儿媳妇吧!”

“新娘肚腹显怀,匆匆进门,除了闲话没得个好脸色,作为儿子,李信配合这一连串的下马威,不就是拿捏新娘的愧疚要求孝敬婆母伺候装瞎老娘,没点男人担当,此为自私,更是取巧,把世道对女人的残酷加倍施压在未婚先孕的新娘上,逼得她不得不认这个栽,还死心塌地,无处说理。”

望舒指指人的胸膛,“还侍母极孝?是烧水洗脚,还是闲活全包,可别是他老娘伺候他吃喝拉撒,他只是个嘴甜的儿子吧!看他老娘的指甲缝和李信的指甲缝!”这话太假了!

老娘指甲盖乌黑,李信确实干净利落些。李家小院有菜地,烧柴火,若这些活做多了,指甲缝没有不黑的。

“……作战英勇呢?”秦修远刚问出来就闭了嘴,知晓她最讨厌作战英勇这些词。

果不其然望舒甩掉一直晃悠的胳膊,手指也不戳他了,给秦修远一对纯纯看傻子的白眼。

有点瘦削的白白圆脸蛋,五官秀气贤淑,偏偏一双黑眸活力十足,爱翻白眼爱瞪人。

秦修远:……

“日后少和他往来便是。”

态度诚恳,说完拉了拉她的手,摇一摇。

这才像样。

望舒没甩开,“谁跟你说他侍母极孝的?”

李富贵说的。秦修远若有所思。

“富贵实心眼,这话应当是…”

望舒鼻子“哼哼”两声,傲娇地昂首挺胸:“我也想传个温柔善良的名声。”

秦修远:……难度有点大,嗯…

所以第二天李信来探问秦修远当下打算,秦修远以送父遗骸回乡淡淡几句便略过,也不若此前和他多聊军营中事。

“修远,你一身武艺,于战事又有天分,多少兄弟等你回去,如今也正是需要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这般太可惜了!”

秦修远摇摇头,一袭圆领白袍,绣竹腰带束出一把精腰,卸下差事几个月,久居室内,冷白的皮肤更为均匀,一身不输闺中女子的好皮肤,怀里抱着不受打扰仍旧呼呼入睡的胖老二,神情自然。

“不过是碰巧罢了!以往身在其中当局者迷,没了差事还心念军营,慢慢也就想开了,修远乃独子,先父遗骸未葬,未婚妻做买卖,唔,平常比我差事挣得多些,家里添了人口,开武馆做买卖能轻松安稳许多。”

李信看他这一副怡然自足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左右瞧瞧确无外人,压低声音交付心声:

“秦兄,作为兄弟我俩也是过命的交情,夫妻夫妻,男子汉大丈夫,夫在上,妻在下。如今你的房子成了岳父一家的房子,季文书去私塾教书,你岳母和未婚妻也做买卖,独独你在此带娃娃!这不是本末倒置么!你以后在他们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我都怀疑他们给你喂了药!你要知道,季家无子,你岳家就是你囊中之物!如今翻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