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南容璟绑着厚厚的纱布,再用玄色锦衣遮得严严实实,穿戴整齐之后去了羽林卫所。
而此时的京城中流言蜚语满天飞,太子的死被讹传得愈来愈离谱。
甚至有人说太子其实是羽化成仙了。
在羽林卫所忙着调查东宫中上下所有人之时,古致趁着夜黑风高,神色匆匆地穿过五皇子府中的小路,向着角门的方向行去。
古致已经在五皇子府上住了四年,对府中各处非常熟悉。
他已经买通了看门的老仆,只要他出了府,就能在小酒铺死士的护送下,迅速离开京城。
夜风吹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几朵浮云从天边飘飘而来,遮住了月光,让前路越来越昏暗。
古致疾步走上最后一段台阶,天色太过昏暗,他一个没留神,鞋底磕在了台阶边沿,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古致刚刚撑起双臂准备起身,一双鞋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是一双褐色织金绣龙出祥云的鞋子,也是南怀朔的鞋。
古致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泄了下去,双手撑地转身,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古先生好兴致,想要在府中赏月,怎么不叫上本皇子?”
古致没有说话,他并不害怕,以他的本事,只要南怀朔不会立即杀他,那就关不住他。
南怀朔看古致一言不发也不生气,蹲下身,平视古致的眼睛。
自从太子之死出现意外之后,他派了数十个暗卫紧紧盯着古致。
原因在于两天前,他查了一下古致之前所雇佣的死士,竟然全部出自城南小酒铺,南怀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古致不简单!
原本古致被他重用之前,南怀朔查过他的背景,但此人过往经历很干净。
如今看来,那些经历应当全是伪造的。
果然,才盯了一天一夜,就被南怀朔抓住了尾巴。
“古先生莫要害怕,我不会对先生动粗,只想和先生谈一笔交易。”
闻言,古致缓缓转过头看向一脸温和的南怀朔,也许别人会被南怀朔无害的外表欺骗。
但经过这几年的接触,古致太了解南怀朔的为人,知道他表现得越温和,手段越狠毒,与他交易,堪比与虎谋皮。
“什么交易?”古致警惕地问。
“先生知道,我手底下有些能人异士,有一人极善辨脸,任何伪装在他眼中都如同无物,他研究了很久先生那副画,终于让他找到了与画中女子相似之人!”
古致神色不变,但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是谁?”
南怀朔但笑不语,古致明白过来。
“你想让我做什么?”
“先生有大才,身后也有足够大的依仗,如果先生能帮我渡过这次危机,我保证先生定然能带着画中美人全身而退。”
古致在心中盘算起来,南怀朔明明是个锱铢必较,心狠手辣之人,被古致蒙骗之后还能和他心平气和地谈交易,只能有两个可能。
一是南怀朔这次的麻烦太大了,他需要古致的帮助,这还真的是事实,太子的死由南容璟去调查,八成会查到南怀朔头上,他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
二是南怀朔准备利用完古致之后,就杀了古致泄愤,按照南怀朔的性格,这也是极为可能发生的事情。
好在古致并不怕,他保命的手段很多,只要提前准备好,南怀朔绝对伤不了他。
而且,困扰他前半生的事情马上就要解开迷雾,近在眼前……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南怀朔慢慢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古致。
“此女名唤玄月,乃东巫国前圣女。”
!!!
古致惊得差点直接跳起来,玄月的身份在东巫国并不是秘密,但在大周境内,几乎没人知道玄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怀朔似笑非笑地看着古致。
“我不仅知道她是谁,还知道她如今人在哪里。”
???
古致彻底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还活着?”
南怀朔对古致的反应很满意,但他没想到,古致自己寻人寻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直以为画中人已死,那他寻什么?
“等你想清楚了,再来问我。”
望着南怀朔离去的背影,古致思绪杂乱起来。
他前不久刚刚从南容璟的眉目中找出玄月的影子,他一番打听下来得知,晋王世子南容璟的母亲乃沈家女,名为沈玹月。
光听她的名字,古致就确认沈玹月,就是东巫国圣女玄月。
古致万万没想到,玄月私携东巫国圣物,叛逃到大周,居然还嫁给了晋王,剩下了南容璟。
可惜,她到底是死了。
古致并不意外她会死,东巫国先后派出了那么多人来到大周搜索她的踪迹,她早晚会被找到,而在她被找到的时候,也就是她死的时候。
可刚刚南怀朔竟然说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堂堂晋王妃难道还能死遁?南容璟会知道他母亲没有死吗?
古致想到头痛欲裂,最终也想不明白,他摇摇头,一双鹰眼闪过一抹决绝。
无论如何,无论要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找到玄月!
古致收拾好情绪,第二日一早便来到了南怀朔的书房中。
“殿下,我已想到破局的方法。”
南怀朔闻言,被公文挡住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笑,他缓缓放下文书,神色惊喜。
“先生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
三日后,羽林卫承上一份奏报,紧接着宫中传来圣旨,明帝急召五皇子南怀朔。
南怀朔坐在马车中紧了紧腰带,又理了理衣领,最后隔着袖子摸了摸藏在里面的手帕。
即便已经和古致商量了许久才最终定下这个方法,但南怀朔依然十分紧张。
一方面紧张古致会不会坑害他,另一方面紧张明帝会不会直接关押他。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背上暗杀太子的罪名入狱,那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五皇子殿下,宫门到了。”
南怀朔走下马车,抬头看向巍峨的朱红宫墙向远处无限延伸,正中间高大庄严的宫门如一只猛兽的血盆大口,等待南怀朔踏入的一瞬间,就能将他彻底吞入腹中。
南怀朔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向前方。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