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世界的主线,命中注定的天定之人。
祂的指引中,拥有最高的功德,挽救众生的圣洁存在。
那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他第一次见面就叫他小菩萨。
虽然经过一些他脑子突发奇想的乌龙之后,被嫌弃得有些明显,但大光明顶开星演天盘,算出他们两个之间密切的联系的时候他是兴奋的。
这是他的命理中联系最深的人。
不是亲人,不是同门,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可能前几辈子救过很多人的大功德者,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他自认年长他许多,开始笨拙地想要照顾他。
好吧,虽然后来发现是她,而且自己也不是年长的那个,但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想让人家修那个该死的劫数,受那么多苦,他至少应该给人家一个好的环境吧。
就算第一次煮汤把自己吃中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之后被罚,也是……阴错阳差。
她说愿意陪他扫五相金刚塔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她眼睛亮亮的真诚,他一下就高兴了。
有人选择陪他,在照顾他的情绪。
后来想起,他真不该让她一晚上陪他扫塔,第二天早上还那么安排人家的训练,其实可以避免的。
但当时呢。
是带着高兴的情绪入梦后他又接收到佛祖的指示,是又一次的对自己身份的认知,
“这世界上没有谁是最重要的,一切都要为众生让步。”
“他北殷的命尤其是。”
好,一个比他还要惨的出现了。
一方面是那种彻耳的梵音贯穿思想,另一方面……是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照做。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来做这些事,又会耽误一个人变成一个胁迫他人的坏人。
可牺牲一个好人来换取人间安稳就是不正确的,为什么不是去牺牲一个坏人呢。
例如他。
他曾一遍一遍演算这个可能,得到的结果却是他还不够格,不配。
?
就这?
果然他不该有多余的情绪,该做好自己的事情,怎么算出来的东西还嘲讽人呢。
就连那句往死里打,也是必要的结果。
五相金刚塔练得越是不到位,月坠崖的日子就越是难熬。
好像左右为难,总是需要折磨她。
她看起来好虚弱。
他扶着她的时候特别轻,她的血沾到他手上,他的手心在发烫。
说着不为所动,但他给她做点吃的总好吧,慈悲涯的斋饭清淡,她的训练量那么大,应该吃点补一些的。
一些花花草草是不够的,肉食?
慈悲涯的净妄佛子好养活,小时候是什么都吃的,唯独一闻到血肉的味道就想吐,也幸亏是养在佛门。
这里都是僧人,想让谁做这个恶人呢。
是他胁迫人家训练,还是他来吧。
毕竟他已经足够熟练去适应不习惯的事情了。
只求不要把人毒倒。
还有那个佛祖,那么苛求一个这么好的人,他把下次修金身的钱又给偷,不是,拿了,用来给她买食材。
她吃东西的时候,身边一只小猫陪着,两只小猫一起吃他做的食物,还怪有意思的。
哪怕他做出的事情足够恶劣,她似乎也无所谓地坚持了下去。
“我答应你的时候,就料到有今天这个下场。”
她轻飘飘地免去了他对自己的暗中责难。
这个人有些太好了,越是和她在一起相处越能发现。
强大,温柔,细致,就连偶尔她那只小猫的骄纵和坏都惹人心痛,即便后来在人间被绑了起来,净妄也自知理亏。
她对他很好,可他并没有坦诚相待。
他一示弱,她总会偏向他,不是她识不破他拙劣的伪装,是她知道他是和气不愿争的人,不愿意他受委屈,在偏让他。
所有人里唯独偏让他。
她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温柔细致,而平等这两个字,距离他是最远的,因为心中愧疚,因为身份。
当真是世间的小菩萨。
他总觉得亏欠她,自己力求尽他所能地弥补。
他的任务只是让她修完三生伽罗劫,其余的事情不归他管。
可是一次次经历过这些事情,一次次试探道祂的意思,任凭谁都要问一句。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个这么好的人去牺牲呢。
不该有自己的情绪……他也是个人,并非一个工具,就连岑弋那样的装货都知道耍个帅,他在修仙界待得太久了,当初一举拿下四境论道第一的时候何等风光,也是个连情绪都不能有的废物吗。
是。
他做不到。
即便他不去做,祂也将命运的情节都定好了,她去救扶摇的时候,骤然消失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预测的能力。
就连之后他去救北音,他遇见的也是濒死的她,和多人围杀她的局面。
祂嫌她受到的伤害还不够,祂要她真的死过一次。
他第一次无法确定自己杀的人是不是真的恶人,那些人身体倒下去的时候他几乎又要呕出来。
他看着晕过去的人拔出了刀刃。
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其他人……我更不放心。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她如果醒过来会怎么想。
她将他当朋友,他背信弃义,冷血无情。
会厌弃他的,恨他吧。
刀刃下是熟悉的人的身体,他的手在抖,哪怕闭上眼,也能想象到自己杀害她的情景。
不能失误,会害了她的。
可先感知到的是湿润微凉的手抓住他的手,狠狠刺入了胸膛的声音,看见的是浑身鲜血的她,
她的鲜血染红他手掌,渗入皮肤,烙印在他的骨骼,烫上她的气息,他的灵魂都在为之战栗,
她看着他的眼睛,
“我信你……”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至交好友,对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再没醒过来。
三百零五天。
她昏迷了三百零五天。
他每天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确认她的心跳,确认她还活着。
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坚持活下来。
可活下来干嘛呢……继续去送死吗。
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动了那个念头。
是她的护身灵小猫先苏醒过来,它出现的那一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后的日子,是这只不待见他的小猫陪他等到她醒过来的。
慈悲涯的小屋里,只有他坚持和那只小猫守在她身边。
人刚醒,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哪里敢直视她的眼睛,在床边低着头罚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个无能的人,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净妄平时不正经,但是他除了小时候看见那只女鬼的时候,就再没有这样崩溃的时候了。
他自己是意识不到的。
是那只手擦过他眼角的泪,他才察觉。
自己竟然哭了。
而抬起眼,是那个人撑起身体靠近他的样子,干净隽美的人撑起苍白的面容对他笑。
……
那时候,我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要换回她。
一切的改变,起始于这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