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歌曲:命运,汪苏泷,张碧晨】
从凡间离开,北音没有去找任何人。
她只想回到极北。
她太久没回家了。
她想告诉哥哥,她的小猫没有了,弟弟没有了,朋友也没有了。
她好想回家。
想娘亲,想哥哥。
从凡间回到北境地界,日夜不停的一路向极北雪原方向走。
漫天的冰雪风霜,带给她熟悉的安全感。
极北雪原内部,高级的灵兽闻到她身上强大的熟悉的气息,谨慎地试探着退开。
再往北走,她看到了那几乎笼罩了这个极北的透明结界。
出现记忆中的景象,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当她冲进结界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身白衣白发温和清冷的人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哥哥……”
她落于他身前,在那些刚刚回来的熟悉又陌生的记忆中,他是愿意一直保护她的人。
她不敢靠着记忆里的信息靠近,离开得太久,她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褚礼看出了她的不安。
他伸出手轻轻地落在她头上,墨黑的发丝微凉,被他手心的温度焐热。他的语气熟稔,
“瘦了,也高了。”
再听见他的声音,想起昆仑腹地那个眼里溢满的思念之情,却不敢靠近自己的哥哥,那北音猛地伸出手抱住他,一点点……抱得紧紧的,
她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家……”
“哥哥,我的小猫没有了,饭桶没有了。”
褚礼身上也是凉的,北音身上也是凉的,抱在一起,褚礼却感受到温暖,低头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她又哭了吧。
他缓缓抚摸着妹妹的发丝,声音温柔得像能融化极北的坚冰,
“别哭,不怕啊小乖,哥哥在。”
“饭桶……”
提到自己仅剩的族人,褚礼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饭桶也是去找它的娘亲了。”
他低下头,去看她的脸,轻柔地用手指擦去妹妹脸上的眼泪,
“发生了什么,告诉哥哥,好不好?”
“我们先回去。去看看度朔,它也很想你的。”
时隔一百五十四年,极北雪域的很多地方好似跟原来一样,又似乎也变了些什么。
回到记忆中的宫殿,这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褚礼牵着北音的手,迈进了室内。
宫殿内的所有地面都铺着毛茸茸的白色地毯,有碧绿的小树枝从里面延伸出来一枝,
“音音,音音,我好想你,你记得吗,我们还在西海秘境见过呢。”
“度朔……我也好想你。”
小树枝伸过来,拿自己的叶片轻轻贴贴她的脸。
家人对待她有一种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
褚礼带她去她小时候的房间。
这里除了重新铺了地毯,一切和离开时一样,
床上有娘亲给缝的花花小被子,被卷成小桶放在一边,她不盖的时候喜欢抱着它睡觉。
桌子上有各种哥哥做的小玩具,有一些还是新的,被整齐堆放在一起,小兔子挤着小猫。
这里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北音拉着褚礼坐在桌边。
她不想让哥哥离开自己的视线。
冰宫在白天是完全明亮的,自发晶莹的光,兄妹俩离得很近,侧过头,褚礼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跟哥哥说说,外面是怎么样的,遇见什么事情了?”
一百五十四年的事情多如牛毛,并非样样能说清,北音挑一些鲜明的事情,缓缓的说出口,
不是全然的报喜不报忧,委屈的时候,还是很想得到家人的安慰。
她很想他。
从小陪伴她长大的,一切都会纵然她的兄长。
小时候,一些因为无知而好奇试探的小事,如果不想告诉娘亲,这个不善言辞的哥哥会主动当她的同谋,并且在出错时主动担下罪名,哪怕这个罪名落到她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处罚。
就连偶尔的傲娇脾气,也会在面对她的时候很快偃旗息鼓。
他们是共同的,一起长大的盟友。
一起从幼稚转变得成熟,一起在极北将满天的冰雪看惯,最后只剩彼此,一起为了这个家……历经苦楚。
他以肉身承受生煞,时刻处于痛苦煎熬,她远走他乡,颠沛流离,险些忘却自己。
他们是彼此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是北音可以依赖的,也真正愿意付出性命去守护的家人。
说得很累了,熟悉的气息让她感受到一百五十多年来久违的安全感,疲惫的情绪侵蚀了所有紧绷的神经,不知何时,北音的眼睛缓缓闭上,倒在褚礼身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
冰宫的光将照亮她莹白的脸颊,褚礼的目光中带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深情,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才容许自己用视线一点点描绘她。
是真的瘦了,离开之前两腮还有一点点圆润的线条,现在完全是长大的精致感,靠过来的时候也很轻。
浓黑的长睫带着不安感的颤抖,柔软的手指还抓着他的手腕,像是怕他离开。
“哥哥在,不怕。”
好好睡一觉吧。
他将她抱起来,放到小床上去,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就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没醒,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去细细地临摹她的样子。
太久了,她离开太久了。
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疯了,彻底沦为一个暴躁的人。
无论是掐着天道的脖子威胁、几次想要冲破结界的冲动,还是将极北的雪山震碎,又或者那样要毁了本源母晶的疯狂。
让他以为,这极北的结界只是关住了一个神志不正常的疯子。
她回来,让他觉得自己还可去过每天细致去钻研一个小玩具的平静生活,还可以载着她去天边的云浪里腾飞,因为接住了莲花而暗自高兴。
他不是很暴躁的龙,冰龙性冷,不与人亲近,族人之中,他是最适合守这万年孤寂的人,无论如何,他原本的性情也不会是那样癫狂的。
他只想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像现在这样。
不要有别人,不可以有别人,他会藏好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愫,当她一辈子的哥哥。
她的手指还抓着他的手腕,雪莲花一样莹白修长的手指,漂亮又脆弱,她对他的不轨心思毫不知情,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像只可怜的幼兽在寻求家人的安慰。
褚礼也说不清自己的情感。
家人的概括太笼统,他的一生经历的事情不如北音多,情绪都专注地,钟情于一个人身上。
她从一只很小的小莲花开始就占据了他生活中几乎全部的情绪,或者说,占据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和她在一起构成了褚礼本身的一部分。
她是一个龙族温情的,柔软的全部,让他知道自己并非一个暴躁的,冷漠的疯子。
他们是不可分割的,她构成他的心脏,承载他所有的柔情与暴虐、欲念和渴求。她存在,才能将生的血液每时每刻泵向入他的身体。
虽然年纪小但是能看穿他的别扭的妹妹,玩累了会变成莲花落在他背上睡着的妹妹,会在他受伤的时候默默陪伴的妹妹。
他也能时刻察觉她的情绪,尊重她的选择,为了保护她做好万全之策。
他们才是最契合的。
他们最懂彼此。
她说过的那些朋友,那些如何惊绝的故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他懂她。
他们是共生的冰雪,是纠缠在一起的心脏和鲜血。
没有人比我爱你,音音。
没有人比我爱她。
这世界上,不该有任何可以伤害你的存在。
褚礼虔诚地弯下腰,雪莲花的香气萦绕周身,妹妹乖巧的,恬淡的睡颜落在他苍色的眼瞳中,逐渐放大。
他用眼神一寸寸临摹她的眼睛,眉毛,嘴唇,脖颈。
他珍重的吻落在妹妹乌黑的发。
度朔探出一小枝树枝,还没等进到门内就被无形的灵劲生生绞得粉碎。
小树枝再探出第二枝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安稳睡着的音音,没有放声尖叫。
别和他计较什么了。
每一位决定赴死的族长,都值得这个世界最崇高的敬意,
“你还没告诉她。”
褚礼的目光依旧停驻在她身上,
“等她睡醒,让她好好睡一觉,她很累的。”
如果知道自己的哥哥会死,她会很伤心的,但没关系……
他会安排好一切。
……
北音第二天醒来,褚礼就说要带她去云端玩一次。
这是两个人小时候一起玩比谁飞得高的幼稚游戏。
“这次哥哥在下面接着你,不要再摔了。”
北音落下的时候,褚礼早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他的目光她看不懂,或者说不想看懂。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她的哥哥好像……很伤心。
他接住她,以兄长的身份给予最后的拥抱,在她身边轻声说,
“音音,哥哥让你带娘亲回来,好不好?”
他知道怎样北音无法拒绝,将那些决绝的话堵在心口。
北音抬起头,推开他,眼眶微红,
“是你要去结界外代替娘亲吗?”
褚礼摇了摇头,北音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温和合理的他的目的。
褚礼想要选择最温和的方式告诉她实情,
“生煞意识消散,生煞却还在继续堆积,音音就算带回拯救母晶的力量,母晶也承受不起了,音音也不想努力白费的,对不对?”
他怎么会不懂妹妹哭着摇头是什么意思。
让她伤心的人都该死。
他也一样。
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不是为了伤害你才出去的,我不要,我情愿它浪费掉。”
“怎么会呢,没有那份能量,也是会走到今天的,音音乖,不哭,我会以龙魂入母晶,彻底消灭其中生煞……”
温和的,带着清凉的灵力修为渐渐融入北音身体,他们周身有不断的修为和灵力的微光流过。
北音拽住褚礼的手,
“我不要你的修为,我不要……”
褚礼的声音带了兄长的威严,
“听话,魂魄消散,这些修为留着干什么呢,到时候,你带着我的肉身,融入世界结界,结界加强之后……风姨就能回来了,知道吗。”
龙族不需要修炼修为就很强大,他自她离开以来就日夜修炼,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刻,将修为给她。
“我的妹妹最漂亮了,别哭,娘亲能回来,你不高兴吗。”
北音根本拦不住他修为的转渡,也没有挽留他的办法,急切地去推褚礼的手,骂他,
“褚礼,你混蛋。”
褚礼听到妹妹骂他,无力地勾起嘴角,不管不顾地重新抱住她,
“对,他混蛋,你不要理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让风姨回来,她会照顾好你的。到时候,就不会再受苦了。”
他的手抱得紧紧的,将妹妹按在胸膛,像是要将她勒入他的心脏,
“大胆用我的力量,那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这个世界太乱了,别让自己受委屈。”
“我的妹妹,有自由做任何选择的权利。”
我为你打算好一切,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能伤害你的存在。
我的妹妹啊,一定不要再受苦了。
哥哥以后就不能在下面接着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