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希望你能理智的考虑一下,切莫意气用事,毕竟过了那一日,可就再难寻到合适的机会了。”栾华抬头说道。
“如果那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你作何感想?你扪心自问一下,当真毫不在意?”江挽反问道。
被问到的栾华愣了一下,如果是她......
不对,她不会有那一天。
长相厮守,恩爱一生的故事,只存在于话本之中。
分道扬镳,各自安好的故事,才是最适用于她的。
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可若真有那一日,莫说是给别人做嫁衣,就是有人扰了她的兴致,她都得把那人活撕了。
什么阿猫阿狗敢来败兴!
“行了,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迫你,反正距离大婚还有些时日,你再好好想想。”
沈峥渡站起身准备离去,他知道江挽的小跟班们要找过来了,他目前可不想跟江湖中人有太多牵连。
“慢走不送。”江挽说道。
见到她竟然丝毫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栾华犹豫片刻后,也静静地坐在原地,纹丝未动。
昔日里只要沈峥渡准备离开,她都会站起身来,亲自将其送到门口。
如今她突然觉得,她是在她手下谋事,可那也是各取所需!
她为什么要矮人一截儿?他们又不是上下属的关系。
走到门前儿的沈峥渡突然停下了脚步,朝桌前的二人看了过去。
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可一时之间却又没发觉是哪里不对劲儿。
江洵等人到了山庄的时候,这里早已没了沈峥渡的身影儿。
泱泱看到几人的身影,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你们应该都还饿着肚子吧?厨房里正忙着做饭呢,等会儿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我晓得你们昨晚没怎么睡觉。”
秦在锦刚一踏入房门,便察觉到江挽那略带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江挽这样为何这般盯着自己。
于是,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凑近江洵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呀?”
江洵连头都懒得抬一下,随口敷衍地回答说:“没有啊。”
听到如此漫不经心的回应,秦在锦撇了撇嘴,忍不住伸出胳膊轻轻撞了一下江洵,略带不满地嘟囔道:“洵哥!稍微尊重我一下,好吗?”
江洵这才缓缓地将视线转移到了秦在锦脸上,紧接着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有!够尊重吗?不够的话,我给你加点?让你脸上有点什么东西?”
“别!够了!够尊重了。”秦在锦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原本大家计划着吃完饭之后便立刻动身启程,可冬苓一想到路上舟车劳顿的场景,再加上昨晚上没有休息好,顿时没有启程的想法了,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于是,她拉着几人一合计,最终还是决定明日一早再走,今天就在山庄上住一天,左右眼下也没什么急事儿。
待饭后,几人都回到自己房间小憩的时候,江挽静静地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
她在思考沈峥渡那句话的意思,她无疑是相信秦方礼和秦念淑二人的,可阳春门并不是秦方礼一个人说了算的。
就像献岁阁也不只是方震一人说了算一样。
阳春门有着众多药师,有些不乏是同秦方礼关系匪浅之人,倘若真的查出点什么,她又该如何向秦方礼提及?
微风吹拂起青衫,连带着那人的叹息。
“你怎么不去睡?”江挽问向身后的来人。
“三阁主不也没睡。”傅霖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总要有个人是醒着的。”江挽说道。
蒲月山庄虽安全,但终究不是在献岁阁,再加上沈峥渡还未离开青州地界儿,留个心眼儿总归是没错的。
“晚辈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傅霖说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人脸上却完全不像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更像是让对方“如实招来”的神情。
“问。”
“江洵于你来说,是什么?”
他不打算旁敲侧击的去问,因为他不认为江挽会同他说实话。
索性开门见山,更直截了当一些。
听到这个问题,江挽垂眸一笑,“自然是徒弟。”
“不是棋子么?”
“分情况、分地点、分时间。”
江洵可以是三阁的弟子、可以是秦在锦的兄弟、还可以是赵玉洲的兄长。
需要利用之时,自然可以是棋子。
若不需要之时,当个乖乖徒弟也没有不可以。
“没有否认,就是咯。”
傅霖盯着眼前的江挽,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他早就知道,江挽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对江洵好。
想来有些谋划,或许在收江洵为徒的那日起,便已经埋下了种子。
面对傅霖如此直白的质问,江挽丝毫没有想要辩驳或者掩饰的意思。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头顶上方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此时,正好有两只小巧玲珑的麻雀正在屋檐之上欢快地跳跃着,似乎在寻找食物充饥。
它们先是一同蹦跳到一块瓦片前面,紧接着其中一只向左跳开,另一只则向右跳去。
最后,这两只小麻雀又如约而至般一先一后地迅速消失在了江挽的视野范围之内。
“你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地试图揣测我心中所想。假如真有那一天,你认为江洵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呢,还是义无反顾地投靠于你?”
江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傅霖的双眼,冷冷说道。
江洵其实是一个极其重情之人,但凡是走到他心里的人,他都会全心全意的捧着、敬着、让着。
可事情有轻重缓急,人亦有三六九等。
江洵是对傅霖心生好感,这么点喜爱远远不及她多年来的教导和付出。
傅霖如今问的这番话,确实还不太够格。
他一没身份,二没立场。
倘若是秦在锦来问,江挽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同他闲聊几句。
可傅霖,江挽突然笑了。
“你在质问于我之前,何妨不先扪心自问一下,你又把江洵当什么了?是在温如玉那碰了壁所以来我洵儿这找找面子?真是个三心二意的胆小鬼。”
面对这番话语,傅霖陷入了沉默。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说多了怕伤人孩子的心。
“傅钺,珍惜眼前人。”
傅霖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挽。
她怎么会?
“怎么?羊皮披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你调查我?”
“能让我主动调查的人,都是我要杀的人。”
言外之意,我们并非敌对关系。
江挽悠悠地站直身子,脸上流露出一丝倦意,显然已不想再与眼前之人多说什么。
对于傅霖的身世背景,她心知肚明,自然也知晓他母亲是何人。
刚才的那几番言语交锋,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傅霖对江洵的看法和态度罢了。
如果真到了刀剑相向的那一日,她会毫不犹豫的带着江洵投降。
次日清晨,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几个人便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临行之前,泱泱特意前往厨房取了一些热气腾腾的包子,给他们在路上充饥果腹。
不知不觉间,太阳逐渐升高,当他们终于抵达献岁阁时,时间已然过了正午时分。
秦在锦和冬苓并没有跟随众人一同进山,而是选择在山脚下与大家挥手作别。
秦念淑的婚期日益临近,身为其嫡亲弟弟的秦在锦,理所当然要赶回阳春门去协助操办婚礼事宜。
至于冬苓,收到家书,无他,她五哥在催她回家。
想来,也有一段时日没回去了。
于是,几人在此处就此分道扬镳,并约定好下一次在阳春门见。
“请问,怎么是要自己爬上去吗?”
邱漓仰起头,望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长长台阶,不禁叫苦不迭。
就这么一路攀爬上去,不得累个半死?
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现在改道去阳春门还来得及吗?
“是的,走上去。”江洵伸手去扶江挽,那人早上出门之前把白纱带上了。
邱漓见状也伸出了手,“霖哥拉一把呗。”
“拉多生疏,要不背你?”傅霖说道。
“这多不好意思。”邱漓笑着摸了摸头。
“不好意思的话少说!自己上!”傅霖冷哼一声,率先向前走去。
四人中就邱漓走的最慢,另外三人都走到山顶了,她还在半山腰。
她感觉她已经把这辈子的楼梯都走完了。
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可哪里还能看到江洵他们的半点身影啊!
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宛如团子般可爱的小孩儿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书。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孩子缓缓地微微转过头来,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的声音好奇地问道:“你是漓姐姐吗?”
邱漓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我是……”
不是都说那些修仙之人一个个都能够腾云驾雾、御剑飞行的嘛!
怎么这个门派还得自己爬山梯?
莫非不靠谱???
小团子已经合上了手中的书籍,然后动作利落地从石头上轻轻一跃而下。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起头看向邱漓,脆生生地说道:“那你跟我走吧。”
“等等……等会儿!!!”邱漓赶忙出声喊道,同时一只手撑在一旁的石壁上,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似的靠在了上面。
今天这天气本就异常炎热,再加上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黏腻腻的难受极了,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见此情形,赵玉洲连忙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帕,递到邱漓面前,并贴心地说道:“姐姐,你先用这块帕子擦擦汗吧。”
邱漓毫不客气地接过手帕,却发现帕子的一角精心绣着几朵鲜艳欲滴的紫薇花,针脚细密整齐,图案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使用这么精致漂亮的手帕了。
这般好的东西,她自是没有的。
“挽姐姐给的。”赵玉洲赶忙回道。
这是他生辰那日,江挽连着旁的生辰礼一并送给他的。
阿娘的名字里有个“紫”字,所以江挽在上面绣了紫薇花。
她说:星星要等晚上才能看到,但手帕上的紫薇花想看便能看。
赵玉洲突然想到还未向邱漓介绍自己,于是立马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初次见面,你好!我是三阁的赵玉洲,今年六岁了。”
“你好你好,我叫邱漓,今年八岁。”
“八岁???!!!!”陈叔看着眼前的女娃娃,怎么瞧都不是八岁的样子。
方才听江挽说捡了个八岁的女娃娃回来,他还想着这下赵玉洲终于不孤单了,也算是有同龄人能陪着一起玩了。
可看到和赵玉洲一同进来的姑娘时,顿时傻了眼,谁家孩子八岁能长这么高???
这是吃什么长大的???
而郜林站在一旁,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冷笑。
呵,八岁?
呵,八岁!
等邱漓向众人解释了来龙去脉以后,郜林第一个问道:“格非被关到哪儿了?”
什么药这么有用???他要自告奋勇去试药!!!
长高什么的都是其次,他就是有善心罢了,就是想要替人排忧解难!
“你不用长高。”慕语说道。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听他继续说道:“你的骨头已经闭合,吃什么药都是无用,还是莫要浪费药材了。”
“要不让你闭嘴呢!”郜林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去捂慕语的嘴巴。
真该死啊!!!叫什么慕语啊!改名叫无语吧!!!
“不过......日后旁人若问起,便说是十四岁吧,免得还要多做解释。”江挽说道。
“好的!听阿姐的!”邱漓利索的点了点头。
“阿姐???”江洵听到这个称呼皱了下眉头。
邱漓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赵玉洲不是喊她“挽姐姐”么,那自己叫她“阿姐”又有何不妥?
叫阁主怪生疏的,而且她自己也看的出来,三阁并没有那么严苛的等级制度。
嗯......也有可能是人少的缘故吧。
没来三阁之前,她以为这里都是同江洵这般年纪的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当看到赵玉洲的时候,她还宽慰自己,兴许人家就是从娃娃开始培养。
而当见到了三阁的众人后,她脑子里又闪过了那个念头。
这门派到底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