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蓄水池泛起锈色涟漪,姬豪尔蹲在边沿,根据水面波纹解析下一次暴雨和尘暴。
其实基地已经做出预测末世天气的机器了,但她依旧保持这个习惯。
她说:“等哪天我的精确度没有机器高了,则说明蓝星由我们重新掌握。”
掌心的子宫图腾升起,悬停在五公分的高度,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火焰。
原本输送岩浆的莫比乌斯环开始倒退,姬豪尔闭上眼,短暂享受记忆中的情绪。
她从胸袋掏出一颗过期的橘子味水果硬糖塞进嘴里。
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在某条平行线中,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穿着黄铜软甲,被男士兵们反押双手。
女人一头齐耳短发,满脸血痕,一只眼睛皮开肉绽。
身后同样身穿盔甲的雄人往她膝盖窝用力踹去,女人受不住力跪倒在大殿。
金色龙椅上坐着德不配位的干瘦雄人,一身五爪金龙朝服,眼露精光。
身后高悬楠木匾额「勤政亲民」。
女人“啐”了一口,凌厉狠蠹的目光刺向雄皇。
“大胆——竟敢直视圣上!”一大歼【注:替换太监】勃然大怒。
后方押送官兵将长戟搁在女人后劲,逼迫她低头。
大夏天,雄皇的朝服外还披了件大氅,连带着声音也透出丝丝凉意。
“私造兵符,起兵造反,违抗皇权,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姬灏,你可知罪?”
殿中女人不说话,只趁机会把嘴里的血痰吐出。
一个小大歼诚惶诚恐走上去,拿着做工精美的黄铜痰盂,把地上清理干净。
周围审判的还有数十位男官,牠们满脸慊恶,好像女人做的事非常恶心。
“是不想说,还是没话说。”雄皇声音慢条斯理,倒像极了孟程朱。
“呸,我乃骠骑大将军,镇守边关数十载,犯得上私造兵符?皇帝,你给的符难道是假的吗?”
“大胆——”
“闭嘴,要你这个阉货讲话?!你是皇帝牠是皇帝?!”
“姬灏,你真是越发大胆了,真当朕舍不得杀你吗?阿嚏——”
女人冷哼,翻了个白眼,示意大歼把痰盂拿过来,往里面又吐一口血:
“皇帝,蒙人还在杀虎口等我吃羊肉,您现在不放了我,没多久就有人要把羊肉送到上京。
她们蒙人最重义气,答应我的局是一定会做到。对了,您少吃点丹丸,身子越吃越虚。
看得实在可怜,还不如我军中女将们身子骨硬朗。依我看,借我宝刀将老道们放完血挂在门口晾干。
省得再有人夭言魅上!”
说罢她意有所指的偏头望向几个穿黄色道袍的。
“怎么扯到那上面了,女儿,别在圣上面前失仪!”
“噢,皇帝,把那个我爹也一齐砍了,我这儿有牠多年结党的证据,连带着朝上这许多人,都能一齐砍了。
刀卷刃儿没事,我这次回京,带了不少兵器,您慢慢选。”
大殿瞬时鸦雀无声。
啪嗒——梁上滴下一滴寒露,清晰可闻。
姬灏踩着最早时间入的城,一进城就被押送至雄皇大殿,心中正一股燥火无处可撒。
因而出言不逊了些,其实情有可原。
这会儿鸟儿都刚起床,人几天没睡个好觉,谁能有好脾气呢。
姬灏的爹哆哆嗦嗦开口:“不孝子,不孝子!如今爹也护不住你了!”
“您老何时护过我?替您男儿出征,暴露后就想把我切割了吧?若不是我拼死立下战功,现在不知身死何处?”
“够了——”雄皇终于愤怒,“这里不是你们父女两说家务事的地方!
姬灏,有臣上书弹劾,说你在边关立学堂、强占地,与外敌来往密切。
好哇好哇,朕看你是想占地为王。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女人吐出嘴里的发梢,“你是我三族内的亲戚。”
......
女人再次吐出一口血痰,这次大歼干脆不走了,举着痰盂在她旁边蹲着。
“我路上的确杀了几个人,沿途回来,百姓苦不堪言,我不过是为民除害。”
雄皇气急,用力拍打座椅:“那些都是地方官!”
“噢,我当跟蝗虫一样,属于地方灾害呢。不过您是为这亲自提审我吗?怕是为那些学堂吧。”
“哼。”雄皇朝天的鼻孔喷出臭气。
“是,我承认我招的都是姑娘,她们得为国争光呀!”
“那她们凭什么占了乡试的名额?!”
“国律没有规定女子不得参加科考选拔吧?”
“呵,你倒会钻空子。”
当然没有,牠们压根儿就没将女性纳入国律范围。
姬灏扯开染血的衣襟,引得周围男臣又是一阵装模作样地捂脸。
脖子下端蛛网般的瘢痕在昭示着她这些年的丰功伟绩。
“是因为学堂,还是因为它?因为你觉得我功高盖主,随时能谋权篡位?
如果我是男人,怕是早已封爵,金山银山享用不断。说不定后世还会称颂我为「姬先生」。
不过这种狗屁称呼,我也不在乎。嗬——呸——”
“我的样子吓到您了?我左眼还是您刚刚让人捅的。”
“我听蒙人说,外邦正在进行一种恐怖的盛大仪式,用名为「贞操带」的东西勒死「女巫」。
您的使节不会每带回你们这些君主的通信吧?我说怎么那么巧,牠们那儿兴起束腰和猎巫,咱们这儿普及缠足。
合着你们约好的呢?皇帝,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怎么不自己用?要强加在女人身上?”
“我跟你说,我不可能交出兵符,更不可能回来缠足。我只能是征战沙场的将,知道吗?”
雄皇已经气急,但长期服食各种化学成分的丹药,一旦气血上涌,就会失声。
牠只得猛拍龙椅。
稀奇的是,竟无一人敢上前,就连悬在女人颈后的长戟,也没有再下移一寸。
大家不知是想多看看这种事,还是真的惧怕殿上唯一跪着的女人。
反正雄皇无法发出指令,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女人的指尖划过瘢痕,凸起的皮肤下还留有痒意。
“我从蒙人那儿懂了个道理,”她掖好衣襟,“活成利刃,才是对子宫最大的忠诚。
皇帝,我告诉你,我要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咱们这儿早就改朝换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