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吕总长说得对,这件事闹到高层,只会落下办事不力的罪名,可能因此接受无意义的调查。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干净,戚某的事还历历在目,不能重蹈覆辙。
雄人们终于说服了自己,将智灵体们的数据改了,又将老登的尸体先送去检验。
姬豪尔三人来到危险隔离区,她们被要求全身清洁,直到确定无危险才能出去。
吕娥姁和流星十分紧张,她们不敢脱下衣服。
姬豪尔淡定拉开衣服的锁扣,面前的医生恍若未见。
“她......”吕娥姁语气游移。
姬豪尔说:“这里没有监控,我的异能还是够用的。”
说罢指了指脑子。
医生们为她们抽血化验,收集毛发尿液,进行常规检查后便离开了。
流星惊喜地跳到姬豪尔面前:“她们真的不会暴露我们身份吗?”
“会按照我的指令做完后,选择性失忆。”
“姬豪尔,你真的很强悍,这才一年不见。流星,你更让我意外。”吕娥姁鲜少真心夸赞她人。
她从前奉行优绩主义那套,才走上今天的位置。
漫长的政治生涯中,她几乎不关心底层民众。
直到金桐死亡,直到她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
不过她的生活,还是没机会与民众相处。
昨晚到现在,流星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基地的民众更是如此。
她说:“走吧,我带你们逃出这栋楼。”
吕娥姁想好了,她想搏一次,哪怕只有三个人。
从前金桐无力做到的,现在的她能够做到。
她还是“吕总长”,「光速湾」的女人们能够帮助她。
她想放肆一次,哪怕会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哪怕尸横遍野。
姬豪尔只是安静地注视她的双眼,而后轻轻摇头。
“不要因恐惧而自毁,永远不要。”
姬豪尔看懂了,明白吕娥姁话里的意思——
她不想再瞻前顾后,不想再花功夫筹谋,哪怕要用余下的生命去换取女人的胜利,她也愿意。
可姬豪尔拒绝了。
“你有没有问过,她们愿不愿意。金锤愿意吗?吴凡愿意吗?姜明华愿意吗?
还有千千万万的鬼市女人,她们会心甘情愿付出生命吗?她们不是你的敌人。
吕娥姁,不要逃避,不要用宏大叙事掩盖个体生命的重量。
你的一句话,顷刻间会调动数亿女人的心弦。她们对你的信任,不是你冲动的理由。”
在高位坐久了,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人。
尽管吕娥姁已经在尽力避免,尽力与雄性思维割席。
这也是姬豪尔厌恶阿尔法内斗的原因。
高位者对于民众的“关心”,还不敌对一亩粮田的关心。
牠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民计”,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为获得民心。
牠们不在意民众死活,只在意手中土地。
只要有权力,随时能发动战争,让不明就里的普通人为牠们而战。
刚刚那一瞬间,吕娥姁也成为了这样的君主。
而她想牺牲的人,是那些充满生命力、为女性未来竭力生存的女人。
她们活着,不是为了一时冲动的指令,更不是为成为高精尖武器下的牺牲品。
“抱歉,吕娥姁,来这里之前承诺你的事,我要食言了。”
吕娥姁冷静下来:“是,我理解你的不信任,如果我拥有异能,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孟程朱,而不是你。”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没有说明自己想要类似异能,是为了排除体内遗留的辐射。
她厌恶刚刚的自己,十分厌恶。
男权思维真的好可怕,牠会侵蚀周围每个人的大脑,离得越近,越危险。
她们明明可以寻找更万全的办法,明明可以让所有人活下来。
“不过不能怪你,”姬豪尔穿上45码的鞋子,“这属于「父权制应激障碍」的一种。”
她拍拍衣服:“我们恰好在一片被毁掉的数据仓中,找到一些残存的电子书,其中就有这一本。”
在吕娥姁的生长环境中,充斥着恶臭的男权。
牠们时时刻刻都在告诉她,不能威胁或挑战雄性权威。
长久以来,造就了三种女人:1.顺从,2.充耳不闻,3.失去情绪控制力。
这里面只有第二种能做到完美反击,例如姬豪尔。
第一种就是从前的姜枫,她的反击,需要脱一层皮,重生一次才能做到。
而第三种最危险,她或许随时都会拉着周围人同归于尽。
吕娥姁就是这样,在她内心深处,早已厌倦这样的世界。
自金桐死后尤其如此,她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
有机会,便想让蓝星上的人一起消失。
这是独属她的“消极反抗”。
她的生活看上去光鲜亮丽,万人敬仰,内心却焦虑不安。
因为她在压迫下,不得已牺牲自己的真实意图,不得不为了迎合这个扭曲的环境,做那些她不愿做的事。
当她试图表达真实自我时,那些创伤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通过制造负面想法、引起身体不适和自毁,来阻止她追求渴望的事物。
如果她拥有按下毁灭蓝星的按钮,她会毫不犹豫。
其实真正的吕娥姁,想要表达的是:“我希望毁灭所有雄性,能以正确的方式。同时毁掉关住我的那座不存在的‘监狱’。”
但她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到这点,只能以惨无人道的提议表达她的抗议。
姬豪尔戴上防蠹面罩:“你要做的,是正视自己的怯懦,承认自己不是完美的人类。
你会有私心,有恐惧,也有对母系的向往,当你回到这里,这座生态球,你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你憎恨这一切,憎恨从前为此添砖加瓦的自己。
人总是难以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包括你对金锤的愧疚,你不想让她知道是你造成她母亲的死亡。
所以你想毁掉这里,包括你自己,这样就不需要直面恐惧根源。
这一切情绪交织,让你的大脑失去原有的冷静判断。
其实你不需要自我攻击到这种程度,错误是可以修正和弥补的,不是吗。
吕娥姁,你已经是总长了,无论有没有实权,你都是。你能做的事还有许多。”
世界安静了,时间停止了。
吕娥姁只能听到心脏的疯狂跳动。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接纳过,从未。
她的逞强、隐秘的创伤、难解的心结,这一刻似乎打开了。
她将拉链拉到最高处,深吸一口气:“我会让人来接我们。”
姬豪尔依旧摇头。
她将手伸进自己的脖子里,从里面分化出一个深灰色的小盒子。
这一幕把流星和吕娥姁都吓坏了。
她们伸头去看她的脖子,发现那里无事发生。
“这真是奇迹。”吕娥姁赞叹。
“这是星钢石墨烯,就是你们耳中的材料。”
姬豪尔将它打开,一缕蓝色残魂飘出,迅速膨胀。
“憋死我了,”戚炀甩甩不存在的头,朝吕娥姁伸出手,“好久不见,吕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