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水县老窝乡中元山一带的村民们,喜欢使用楠木盖房子,打制家具。群众的这种用木料习惯,除了楠木属于高大常绿长寿乔木以外,还在于楠木具有耐腐,防虫,不易变形,很少翘裂,冬天触之不凉,夏天挨之不热,纹理细密瑰丽,花纹精美异常等特点,是一种十分珍贵的用材树。
而这一树种当中的金丝楠木,因为性能稳定,不翘不裂,经久耐用,材质温和,冬暖夏凉,香气宜人,已经成为中国特有的名贵木材。其它优质硬木,则不具备这些优良特性。
金丝楠木埋在地下,可以几千年不腐烂,不伤身体,古代皇帝和达官贵人的棺木,多用金丝楠木制做,他们使用的床榻,也是金丝楠木的。
另外,金丝楠木有股楠木香气,用金丝楠木打制的木箱柜,存放衣物、书籍、字画,可以避虫。所以,皇家书箱书柜,都用金丝楠木。一些极为贵重的书籍和纪念品,只要有条件,都用金丝楠木做盒。
再就是金丝楠木质地温润柔和,纹理细腻通达,木面黄中带绿,遇到下雨,散发阵阵幽香,最适合制做一些小佩件和手串等。
温丹听到这里,不禁为这两棵砸死人的楠木叫绝。这种木头与大西北生长的紫檀木,颇为相似,其中的金丝楠木与小叶紫檀可谓是孪生兄弟。这两种树木皆因材质优良,木材珍贵而被人们砍伐多用,现存稀少,濒临灭绝。
这大概就是道家讲的“福祸同门,利害为邻”。
李以苦存,井以甘竭。虎死于皮,鹿死于角,熊死于掌,象死于牙。
这种现象对应到强人身上,韩信因勇略被擒,陆机以才名被杀,霍光败于权势,石崇死于富足。皆因十分取败者也。
温丹想起明洪应明言:帆只扬五分,船便发;水只济五分,器便稳。
古人描绘种稻人: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这人的需要有限,但人的欲望无穷,这才导致这些宝贝树木和珍贵木材日益稀缺。
温丹这样想着,觉着思想跑远了。他收回思绪,只听木匠孙鼐说着使用楠木的事。
孙鼐原来给别人盖房子时,喜欢使用楠木原木做梁柱,做门窗。给别人打制家具时,最爱用楠木板子装饰表面,听人们赞美新房子和新家具的美观大气。
但近年来,孙鼐却害怕使用楠木盖房子、做家具。这是因为,不论是孙鼐本人或他所带的几个木工徒弟,只要谁加工楠木原木,搭建房子梁柱,不是被斧子,凿子和锯子等工具砍伤、刺死,就是被楠木梁柱碰伤、砸死,甚或从楠木梁柱上掉下来摔伤、摔死。他孙鼐本人也不例外。
六年前,孙鼐的堂哥孙鼎要盖新房,孙鼎在中元山上看中两棵楠木树,和本村亲戚邻居二十多人去山上砍伐这2棵树。他们在伐倒一棵楠木树时,孙鼎小舅子因避让方向出现偏差,被倒下的楠木树根部翘起来撞飞,胸部被撞了个大洞,孙鼎小舅子当场死亡。
另外一颗楠木树被伐倒后,孙鼎妹夫用斧头打枝条,这楠木的枝条也粗大坚硬,沉重柔韧。
孙鼎妹夫刚砍断一根被压弯的粗树枝根部,这根枝条猛地弹过来,击打在孙鼎妹夫的右肋,不仅打断了他右边的数根肋骨,连肝脏也打破了。
孙鼎妹夫在拉回家的第二天,就死在泸水县医院里。
这2棵楠木被打枝截断后,拉回家放置2年,已完全干透。
孙鼐于4年前,带着三名徒弟给堂哥家盖新房。
在给房子加工四梁八柱时,孙鼐的一位徒弟在给一根楠木梁两端做长木铆时,被突然滑过来的斧子砍到踏压在木梁的左脚上,砍掉了左脚一个大拇指,血流不止,被紧急送到老窝乡卫生院。
孙鼐的另一位徒弟给楠木梁开槽时,凿子被小斧头砸偏,一凿子凿进膝盖骨,将这位徒弟的左膝盖骨凿裂。
两位徒弟受伤,都无法走路,孙鼐只得自己爬到二楼人字梁,用木楔和长钉固定梁柱的铆合部位。
孙鼐搭好楠木横梁,将一枚枚长铁钉钉进梁柱。
孙鼐是骑在楠木梁上钉钉子的,身子活动受到一定影响。他用小斧头背砸一枚铁钉时,斧头被滑下来,一下砸在扶住铁钉的左手上,将左手食指和中指齐齐砸断,仅有一点肉皮相连。
孙鼐也被紧急送往老窝乡卫生院,卫生院大夫怕伤口感染,引起破伤风,将孙鼐食指和中指直接截断包扎。
为了能用楠木做房梁,孙鼎盖这座新房,竟然付出了二死三残的惨重代价。
前年开春,孙鼐岳父唐志林翻修旧房,让女婿为他全权负责拆旧盖新。
这时,孙鼐和两个徒弟的伤口已痊愈,但两个徒弟都成为瘸子,孙鼐的左手也不给力。
岳父唐志林家从旧房拆下来的房梁、檩条、椽子等木料,全部能用,木柱有一半从根部腐朽,不能用,翻修新房所用大木料,就只差六根木柱。
唐志林为了翻修新房,早在八九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他早已从中元山上采伐、拉运来七根楠木柱子,存放在家里。现在翻修新房,可直接用上。
由于这七根楠木柱子采伐回来较早,用于做立柱的楠木相对较小,唐志林家里采伐、拉运楠木柱子时,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
孙鼐带着三个徒弟和其他亲戚拆完旧房后,将新旧木料搭配好,开始加工梁柱。
加工柱子比较有难度的活,就是开凿最中间几根木柱穿孔,不仅在木柱顶端开十字孔,还要在木柱正中开凿相互交叉又不能断裂的十字孔。
这样的活,两个瘸腿徒弟干不了,只有孙鼐和另一位身体健全的徒弟去做。
那位徒弟在给楠木柱子顶端开孔槽时,可能是锯子有些钝,锯牙滑过坚硬的楠木,锯子一下锯在他压木头的左手上,将左手大拇指齐齐锯断,断掉的大拇指直接掉到地上,痛得这位徒弟昏迷过去。
唐志林把这位徒弟送到泸水县医院,县医院没有连接上他断掉的左手大拇指,这位徒弟从此只有9个手指。
孙鼐接过徒弟的活,给楠木柱子开孔槽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右手的锯子从楠木顶端滑落后,锯牙直接锯在左手残存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上,将这两个小指头全部锯断,使大木匠孙鼐的左手,仅剩一根大拇指。
听了高维新,常一龙,左凯铭,孙鼐等人的讲述,温丹归纳着他们在采伐树木和使用木头当中,发生的一起起事故,这就是中元,老窝,荣华,崇仁,云西等村子的群众,在上山采伐木头时,砍伐山林里的梓木,柚木,杉木,桐木,樟木等树木过程中,都没有发生过意外,唯独在采伐楠木树时,就会发生撞死,砸死,压死伐木者的事件,无一例外。
村民们在采伐楠木老树、巨树、大树时,尤其若此,死伤的人更多。
村民们不仅在采伐楠木时,会发生死伤人的事故,就是木匠们在加工楠木原木时,也会发生伤残人的事件。
给人的感觉是,这楠木树和采伐回来的楠木原木,你就不能劈,不能锯,不能凿,甚至不能动,谁加工利用,谁倒霉。
温丹从他们的讲述中,还留意到,采伐和加工楠木死伤人事件,大都发生在近四五年的时间里,老早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楠木致人死亡或伤残之事,只是一些偶然事件,还是楠木减少后,人们敬畏这种树木的缘故。温丹尚不能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