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沈家人闲散一会儿,各自回了房间。
“叩叩,遇安,是娘。”
沈遇安上前打开了房门,就见刘氏鬼鬼祟祟走了进来。
“娘,您这是?”
刘氏四处看了下,最后把门关上。
“遇安,你跟娘说,那日的药你怎么来的?”
沈遇安唇角微勾,“娘,您这样是为了这个事?”
刘氏神色郑重地点头:“遇安啊,这药可不一般,那日吃了药,娘就发现伤口一下好多了,不到两日伤口就全好了。”
这哪是药啊,这是神丹吧。
“娘,那药是我偶然得来的。”
刘氏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遇安,正当沈遇安以为刘氏会拆穿他拙劣的借口,却见刘氏微微颔首。
“你心里有数就行,只是这药太过逆天,你日后万不可拿出来。”
这两日,刘氏侧面打听过那些护卫,他们的伤药比一般的金疮药还好,但却没有她吃的药效果好。
刘氏离开后,沈遇安轻笑着摇头,他故意透露给娘的,没想到娘还怕他泄露出去。
他的事,王氏知晓最多,沈青盼大约也有些猜测,想着都是一家人,他特意露些出去,结果刘氏似乎对他的事不是特别敏感。
次日,沈遇安结合三帮帮主的证词,派人去搜查证据,一时间,南海郡内动荡不安。
看着面前厚厚的账册,沈遇安长叹一声。
“小平,去让大小姐过来一趟。”
沈青盼到衙门外,高庆等人见到沈青盼一下怔愣住。
沈青盼对着众人颔首,在李小平的带领下进了府衙。
等沈青盼一走,衙役们回神。
“怪不得有传言说沈大人的胞姐长得和仙女一般。”柳怀威讷讷道。
高庆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见周围几个小年轻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告诫道:“沈小姐可不是你们能肖想的,不止家世,想想沈大人的手段。”
众人想到沈遇安的铁血手段浑身一抖,这可不好惹啊。
不过老大说得对,沈小姐可不是他们能肖想得了的。
沈青盼跟着李小平,却见李小平这小娃娃正扭头瞪着门口那些衙役。
“小平,遇安叫我来府衙做何?”
李小平听到沈青盼的声音,抬头对着沈青盼扬起一个笑来:“大小姐,大人好似说账本太多了,他还有别的公务处理不过来。”
得,这是抓劳力了。
果然,一到沈遇安办公的书房,沈遇安就起身拉着沈青盼看账册。
沈青盼看得眼花缭乱,抬头一看,就见弟弟迅速过了一本账册。
“遇安,既然你看账册这么快,何必让我走这一趟?”
沈青盼知道遇安比她还会看账本,而且看得比她还快。
“姐,我的亲姐,我不止这些账册要看,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何知州他们的公务都要我一一处理。”
他就是再牛,也不能同时做下这么多事啊。
沈青盼怜悯地看着他。
沈遇安果然不再处理账册,而是拿过一旁的公文处理,突然,沈遇安拍了一下额头。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你记忆好,难得见你忘事。”沈青盼含笑地看着沈遇安。
沈遇安拿出一本奏折,边研墨边说道:“这不是事都凑一起了。”
片刻后,沈遇安坐下,面色一正,把这两日思量的建议写在奏折上。
三帮无辜之众,他打算成立一个漕运司,岭南一带靠海,这些人水性又好,不物尽其用可惜了。
朝廷是有漕运司的,但府衙并没有在岭南设立,沈遇安想在岭南设一个独立的漕运司。
沈遇安想把目标放在海外,那里有丰富的农作植物,若是能带回一些不错的东西,对百姓和大楚来说,不可谓是一大好处。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求情放过这些人,但也不全是无辜之人,去海外戴罪立功,两全其美。
沈遇安奋笔疾书,不到片刻便把奏折写全。
“小平。”
李小平上前把奏折放置远处的桌上,期间眼神没有瞟向手中的奏折。
沈遇安见状满意地点头,小平进步很大。
看着不远处的奏折,沈遇安有三分把握新帝会同意他的做法。
如今海上贸易可是危险重重,如果这些人能交易一些好用的东西回来,对大楚有益无弊,再说,他在奏折上还写了那些高产的作物。
作为一个帝王,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新帝刚登基,此事若是能成,不说作为一手主张的沈遇安,便是新帝也青史名留。
饶是沈遇安对事淡然,他自问都拒绝不了青史名留这个诱惑,想必圣上同样如此。
奏折写完,沈遇安在看岭南这几年的税收。
这些先前是由何知州和毕通判两人负责的,沈遇安可不信他们没有欺压百姓。
果然,看了一会儿,沈遇安一向挂着淡笑的脸沉了下来。
李小平脚步退至桌边,一会儿晾奏折,一会儿用镇纸压写好的东西,假装自己很忙。
而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沈青盼则是忙得都没发现弟弟生气。
“小平,去通知剩下的官员到本官这来。”
“哎,大人,小的这就去。”
见李小平一下跑出去,沈青盼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遇安一向温和,但是家中的护卫和下人却是怕你。”
因着春生跟着父母在京城,现在沈家这边小平是府中最小的下人,平常府内的下人和王氏她们对小平多了几分宽容。
所以李小平性子活泼得很,没想到遇安只是微微沉了脸,就把孩子给吓成这样。
“姐你别看小平这样,往日没少在我这卖乖。”
沈青盼笑了下,低头继续理账:“遇安,岭南的税银税粮怕是要查往年的账。”
“我知晓,岭南的税银怕是出了大差了。”沈遇安苦恼地说着。
岭南年年跟朝廷要不少银钱救济百姓,可却都入了那些人口袋。
本以为这蛮荒之地贫寒,没想到光是何知州,抄出来十万两白银,还不算毕通判和三帮。
不过,这最多的,反倒是已经成为福州总督的江启文,不过江启文此刻已经被下天牢。
想必钦差这会儿已经在福州总督府清算了。
沈遇安想到抄出来的银钱珍宝并不感到开心,这可都是民脂民膏,搜刮得越多,百姓怕是过得更难。
想到这么久了还没下去观察民情,都是被海盗和何知州他们耽搁的。
正当沈遇安打算这几天去下面的村庄寨子看看的时候,外面传来李小平的声音。
“大人,诸位大人到了。”
“进来吧。”
众人进来后,最后看到的,反而不是埋头在公文里面的沈遇安,而是身侧不停拨打算盘的沈青盼。
“属下参见沈大人。”
沈遇安抬起头来,发现只有六人过来,这几个都是下面的小喽啰,大一点的官员已经被下狱。
这可真是个地狱笑话。
“不必多礼,小平给诸位大人看坐。”
沈遇安带着着六人到一旁,六人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是陈少府试探开口道:“不知大人找下官等人,可是有事吩咐?”
沈遇安看着有些害怕的几人,还没开口就几人胆战心惊的模样,怪不得何知州他们没收买这几人,原来是太胆小了。
“何大人他们的事尔等也知道,如今府衙正是缺人的时候,本官欲重用你们。”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泛白的脸色中看出害怕。
“大人,我等不过是打杂微末官员,何德何能得以大人这么看重。”
沈遇安看向说话的官员,那位官员眼神瞬间移向别处。
“诸位能在这个位置,想必不是什么庸才,如今岭南的情况,本官无人可用,机会只此一次,你们好好考虑吧。”
沈遇安淡定地看着他们,他说得不错,现在他缺人,但等朝廷反应过来,派遣过来的官员到了位置,那这些官员日后想上来可不简单。
他们只有举人的功名这才找了这么个小位置,起点比别人低,还不比别人上进,那这一辈子也只能碌碌无为。
“如今朝廷重心不在府衙官员之事上,本官也能说得上话,可若是朝廷的官员派遣下来,那本官便是在圣上跟前有几分薄面也是不行的。”
岭南本就是莽荒之地,想必那些官员也不想来,沈遇安这话不过是故意把这机会说得很难得。
几人先前的犹豫不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人,属下愿效犬马之劳。”陈少府最先起身开口。
其余人见状,纷纷起身表忠心。
沈遇安满意得点头,“既然尔等雄心壮志,那本官拭目以待。”
“小平,把东西拿过来。”
“哎,”
李小平捧着比他头还高的公文账册走了过来,陈少府看着面前的陈年旧账嘴角一抽。
“大人,您不会把岭南十多年的账都翻出来了吧?”
沈遇安含笑地看着他,十年?这里只有三年的账。
众位大人以为只有这些,岂料李小平往返几趟,有一盏茶后,六人手中满满当当的账册公文。
“辛苦几位大人了。”
六人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来,合着沈大人在这等着他们呢。
有几位大人的加入,沈遇安却还是觉得事情干不完,不过到底轻松了许多。
等日落之后,沈遇安起身:“今日辛苦诸位大人了,本官已让家中备好酒菜,诸位大人移步。”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沈大人何须客气。”陈少府起身婉拒。
方主事眼花缭乱地起身附和:“陈少府说得是,沈大人看重我等,是我等的荣幸。”
几人起身前往沈家,沈家就在府衙后院,众人走路过去就行。
沈遇安转身,只见沈青盼悠闲地带着李小平走在身后,便放心地和身侧的几位大人寒暄。
看着沈遇安熟稔地和这些年纪不小的大人交谈,沈青盼低头轻声问:“你家大人当值和人应酬都是这等模样?”
今日,她在府衙,见到了不一样的弟弟。
和家中温和听话的弟弟不一样,看着那些年纪比她娘还大的大人恭维弟弟,沈青盼这才有弟弟不到及冠,便已是四品高官的真实感。
“大人在府衙当值时很有气势,就和戏文上说的大官老爷一样,不过大人没有戏文上那些官老爷一样的大肚子和胡须。”
李小平说着在肚子上比动着,沈青盼见状忍不住笑出来。
进了沈家,这几位大人年纪比沈遇安高,但地位比沈遇安低许多阶,甚至王氏和刘氏的诰命都比这几位大人高,所以几人到了沈家,就先去给王氏和刘氏请安。
“家中已备好薄酒,遇安,带着几位大人去用膳吧。”
王氏含笑地看着孙子,沈遇安颔首,带着几位大人去了膳厅。
而王氏她们则是在别处吃饭。
“青盼,听小平说遇安叫你去帮忙看账册?”
沈青盼点头,“是,府衙的账面不是很明朗。”
这意思王氏听懂了,应该是岭南的账不太好,不过想到何知州他们连金矿都敢私采,还在崖州囤了私兵,便也猜到了。
“会不会于理不合?”王氏有些担忧道。
刘氏闻言也担心地看着女儿,若是不合规矩,儿子女儿都得被斥责。
“祖母,娘,你们放心,遇安办事何时出过错?”
两人这才放心下来。
沈遇安这边,有人过来想要敬酒。
“喝酒误事,本官不是很爱酒,诸位请便。”
虽是如此,可沈遇安作为在座身份最高的人,他不爱喝,谁还敢大大咧咧喝酒,这不是没脑子么。
所以最后变成了纯吃饭商谈,沈遇安也从这些大人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所以,岭南不少村庄每年都有人饿得只能吃野菜树枝,冬日饿死的人更多?”
本以为岭南比幽州府好多了,古代的北地跟现代可不一样,有暖气和温暖的羽绒服。
沈遇安蹙眉看着面前的陈少府,陈少府见一直温和的沈遇安这副瘆人的模样,吓得浑身抖了起来,在座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官希望这几日你们把岭南的税收账面整理好,可以吗?”
最后那句问话,声音虽轻,却让几人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