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到云深不知处已经午时。
“仙督,含光君。”云深不知处山门口管事带着值守门生恭敬等候,每个人的目光里皆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忘羡两人微笑点头。
静室院落门口,两名门生手里捧着两个檀香木盒子已经恭敬等候。
蓝忘机疑惑,管事恭敬道:“仙督,含光君,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礼服。蓝先生说,你们一路辛苦,下午稍事休息,酉时让您和仙督去祠堂。”
“礼服?祠堂?”魏无羡一愣,蓝忘机却是似乎了然,点了点头。
管事恭敬道:“仙督,含光君,您们稍稍休息,属下去传午膳。”
“唉,等一下。”魏无羡叫住意欲转身而去的管事。
“仙督还有何吩咐?”管事恭敬道。
魏无羡失笑摇头:“我想说,以后在云深不知处你不用老是叫我仙督,还是叫我魏公子吧,在家里不用如此生分,我也不喜欢听。”
一束微光在蓝忘机珀色的眼眸一闪而过。
管事眼中也是难掩欣喜,转头看了看蓝忘机,收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点头,连忙笑道:“是是是,属下都听仙督的!哦不,听魏公子的,您说的对,在自己家里无需如此。”
待到管事带人退去,蓝忘机忽然一把将魏无羡搂入怀中,紧紧拥住。
“蓝湛,你怎么了?”魏无羡好笑。
蓝忘机不语,本就力大无穷的手臂仿佛要将这个人深深的嵌进灵魂。
“真是,像个小孩子,都回家了,我又不会跑。”魏无羡嘴上埋怨,心里却甚是得意,干脆也闭口,静静享受被那人拥在怀里的感觉。
时间仿佛静止,紧紧相拥的两个人仿佛和天地融合在了一起。暖光倾泄,清风微抚,仿佛和自然共舞的一黑一白两个颀长的身影,聆听者彼此热烈的心跳,无言的诉说着彼此的眷恋。空气旖旎而温馨。
好一会,蓝忘机吻了吻魏无羡的发,方才将人松开。
本来也不是多饿,再说清一色的蓝氏饮食,魏无羡也没多少胃口,简单的用过午膳,就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在了榻上,惬意的舒了一口气,懒洋洋道:“还是静室的榻舒服,家的味道。”
再次听到那人嘴里吐出“家”这个字,正在收拾案几的白衣人虽然不动声色,嘴角却是不觉微微勾起。当收拾好案几,坐到榻边,蓝忘机握了握魏无羡的手,双目极亮:“魏婴,我一定给你一个独属于我们的家,我们两个人的家。”
魏无羡抿嘴一笑,半眯着眼睛审视着面前的白衣人,忽然手腕一用力,直接将人拽到了自己胸前。
“别闹!”蓝忘机抚了抚魏无羡脸颊,“我一会要去见叔父,衣服皱了,不好。”
魏无羡眯着眼睛,一脸无辜:“含光君,大白天的你想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拉了你一下,这怎么就把衣服弄褶皱了,难不成你想干点别的?”
蓝忘机呼吸微促,双目却是光华流转,毫不犹豫低头。
虽说面对魏无羡,蓝忘机是从来都毫无抵抗力,其实魏无羡又何尝不是如此!当那个人温润的唇刚刚附上,熟悉的檀香气息直冲鼻尖,虽然早已熟悉这个味道,可是那股沁心的清冽,依然是让魏无羡沉醉,不觉闭上双眼,微启双唇,任由那人灵巧而又清甜的舌尖轻松探入。
“羡哥哥,爹爹……”稚嫩的喊声,让两人快速分开,蓝忘机连忙坐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顺势把魏无羡拉了起来。
当两个蹒跚的身影从院落门口渐渐逼近,魏无羡欢喜之余,又禁不住叹息:“小思追,小景仪啊,我是和你俩犯顶吗?长大了老是莽莽撞撞的打扰我和蓝湛的好事就算了,这回到小时候了,还要折腾我?”
“蓝湛说的对!是得寻摸一个单独的窝,不然以后的日子,还不得整天的被这俩小子给破坏气氛。”思忖间,两个小人儿已经跑进了屋里,后面还跟着手里端着一盘红彤彤大石榴的门生。
魏无羡连忙站起身,俩小人已经一人一个,分别抱住了他两条大腿。
魏无羡蹲下身体,一手一个将人揽在了怀里,分别亲了一下两人的脸蛋,笑眯眯道:“阿苑,景仪,羡哥哥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乖?”
两个小人儿同时点头,小阿苑忽然又挣开魏无羡的怀抱,张开双臂,冲着蓝忘机萌萌的喊道:“爹爹。”
“嗤……”魏无羡一声轻笑,看着已经被蓝忘机抱在怀里的小阿苑,嘟嘴道:“小家伙还挺有良心。”
而小景仪已经搂住魏无羡脖颈,迫不及待道:“哥哥,景仪还要听故事,那个披麻戴孝的哥哥有没有找到他的娘子?”
“娘子?”魏无羡一愣,惊奇道:“景仪,我啥时候说那个披麻戴孝的哥哥去找他娘子了,我明明说的是找他的道侣啊?”
“魏……仙督,是我……说的娘子。”跟着两个小家伙的门生小心翼翼的插话。
魏无羡有些不满:“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娘子?”
门生看了蓝忘机一眼,小心翼翼道:“上一次,景仪问我道侣是什么东西。我就问他为什么问这个,他说,故事里有一个披麻戴孝的哥哥每天都出去找他的道侣,找了十几年。他不明白什么是道侣,属下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但是蓝先生教导过,凡是小辈有疑,必须认真解答,不可糊弄。所以……属下就想,既然是哥哥找道侣,那就一定是娘子了,所以……所以才跟景仪说道侣就是娘子。”
魏无羡一脸悲催,这是躺着也中枪了吗?还有没有天理了,自己这辈子就跟娘子干上了不成?
门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一脸紧张。
“很好!解释的没错!”却是蓝忘机笃定的声音。
得到赞许,门生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欣喜。
蓝忘机波澜不惊道:“去做事,这里不用了。”
门生连忙将石榴放在案几上,恭敬告退。
“蓝湛,”门生身影刚刚消失,魏无羡不满的嚷嚷:“我说你们蓝氏哪来的那些个破规矩?还有没有天理?我怎么就成娘子了”
“好了,”蓝忘机直接打断,沉声道:“我去见兄长。”
说完,貌似淡然的看了魏无羡一眼,转身而去。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可是临走时眼底的满足却是根本毫不掩饰,魏无羡岂能看不出,心里一阵腹诽,“小古板,很得意吗?”
“羡哥哥,我要听故事,听哥哥和他娘子的故事。”此时蓝景仪似乎有些急切,奶声奶气的央求着。
“好吧,那羡哥哥就给你讲讲那个披麻戴孝的哥哥和他娘子……嘶?这都是什么这是!我怎么也说娘子?唉……算了!景仪,我跟你讲讲他们一起打怪兽的故事。”魏无羡分别捏了捏两人的鼻子,刚想把两人抱起来,却是忽然又“嘶”了一声,奇怪道:“景仪,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咯着我了。”说着探入小景仪怀里,却是摸出一个鼓鼓囔囔的巾帕小包裹。
“这是什么?”魏无羡说着打开了包裹,竟然是一堆核桃。
“呵呵……”魏无羡咧嘴而笑,“景仪,你为什么怀里还揣着核桃?”
小景仪认真道:“这是景仪给羡哥哥留的,爹爹说是刚刚摘下来的新核桃,可好吃了。”
小阿苑也从怀里摸出小包裹说:“羡哥哥,阿苑也有,是给羡哥哥和爹爹留的。”
虽说后山的百年老核桃树上每年都会结很多的核桃,静室根本就不缺,但是两个小家伙却始终揣在怀里,依然是让魏无羡有些感动。
“好吧,”魏无羡眨了眨眼,“那咱们就在静室一边吃核桃,羡哥哥一边给你们讲那个披麻戴孝哥哥的故事,正好羡哥哥中午也没吃饱。你们等着,羡哥哥教你们怎么剥这个又硬又圆的核桃。”
“咦?剥核桃的夹子放在哪儿了?我记得蓝湛好像就是从这里拿的。”翻腾了半天,也没找到剥核桃的夹子,魏无羡有些郁闷,这没工具,核桃可是只能干看着。
“咦!有了!”当目光落在蓝忘机的案几上,魏无羡双目蓦地一亮。
申时中,虽然依然还有少许阳光,但是刚刚立冬的秋末初冬,已经略感寒凉。
从松风水月出来,蓝忘机拎着装有糕点的食盒脚步略有些加快。那个人嫌弃膳食里的药草味道,午膳并没吃多少,已经过了这么久,定是腹中饥饿,还有那两个小人儿,也不知道玩了多久。
静室,青瓦白墙,静谧而典雅。站在院落门口,蓝忘机略略奇怪,每次两个小家伙只要在静室,定是欢声笑语,吵吵嚷嚷,如此寂静,难不成那个人又带着他们去后山撒野?
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沉的暮光,蓝忘机略略沉吟,缓步走进静室。
一脚踏入,均匀的呼吸声立刻传入耳尖,蓝忘机微微勾了勾嘴角,当目光扫视四周,却是立时蹙眉,驻足不前。
地板上到处散落着一片片的核桃壳,几乎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有的还滚到了案几下方;还有放在案几上的一盘石榴也已经被吃光,石榴皮更是这里一小堆,那里一小堆。不仅如此,“随便”也被孤零零的抛在地上,剑鞘扔在了另一边,而旁边还丢着一个玺印。
蓝忘机小心将食盒放在地板上,先无声的走进内室,只见魏无羡仰面躺在榻上,一条胳膊揽着卷曲着身体的小阿苑,小景仪则是整个趴在他身上。也不知道三个人一个下午都疯玩了多久,也许是累了,竟然都是睡的甚是香甜。
蓝忘机轻轻拿起衾被给三个人盖好,静静注视片刻,方才无声走出隔间。环顾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目光定格在歪倒的玺印上,待到躬身捡起,方才发觉竟然是仙督玺印!而玺印底部还残留着乳白色的核桃仁痕迹,不用想都知道,魏无羡竟然用仙督玺印砸核桃吃!
那可是仙督玺印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利象征,他竟然拿来砸核桃!砸也就砸了,竟然还随处丢弃!
蓝忘机手里拿着玉玺,又转头看了看内室,轻轻叹了口气。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是自己对这个人太过于放纵,无论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自己都得担着不是吗?何况, 他要是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才是怪!
蓝忘机一语不发,镇定的从怀里掏出巾帕将玺印底部沾上的核桃仁轻轻擦拭干净,刚想放回案几上,却是发觉案几上一个托盘里竟然放着一盘剥好的核桃仁,旁边还工整的放着一张雪白的信笺。轻轻拈起信笺,独属于那个人的恣意张狂的笔迹映入眼帘:
山无陵,天地合,我也打不开核桃壳;
思悠悠,恨悠悠,魏婴盼君来解忧;
左瞅瞅,右思量,咦?正好玺印派用场。
落款:哈哈!聪明如斯,魏婴矣!
藏也藏不住的一抹浅笑在蓝忘机唇间漾起。将信笺小心收好,顺手端起那盘乳白色的核桃仁,一股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想象着那个人费劲吧啦的用玺印砸核桃,然后小心翼翼的拨开里面的果仁,再给自己端到案几上的情景,蓝忘机心中微微一动,伸手拈起一粒核桃仁送入口中,脆爽而香甜的口感立时传入心田。
蓝忘机缓慢的嚼着,似乎在吃着山珍海味,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好几颗。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方才去榻上将人不容置疑的叫起来,又安排门生将两个小人儿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