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头上,管家挺身而出,去厨房刮了一把锅灰,然后撒在孟富被割掉的耳朵上止血。
心头恐惧笼罩,又因耳朵巨痛,流血过多,孟富昏了过去。
——讽刺又滑稽。
昏迷中,孟富做梦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割掉他的双耳,颜乌和牛犊子正前往地里呢。
非常好笑的是,两个打手闹了一个大乌龙,第一眼看到颜乌、牛犊子的装束,误以为他们两个是孟富新雇的打手呢,嬉皮笑脸地慌忙上前打招呼。
“滚。孟富的两条狗,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没料到,颜乌怒目一瞪,怒斥道。
两个打手脑袋瓜浆糊,巴嗒巴嗒看着颜乌、牛犊子朝长工走去。
意气风发走到长工们面前,未开口,颜乌即笑哈哈地朝大伙儿拱手、作揖,腔调铿锵,琅琅说道:
“伯、叔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就在半个时辰前,俺和牛犊子替天行道,做下了一件惊世大事,鲜血淋淋割下孟富那头魔鬼一对耳朵。你们看,耳朵还在牛犊子手上拎着呢——”
“孟富唯一儿子,孟豹那条毒蛇已经被他家之前的打手推下悬崖,死了,连尸体也喂了野兽。”
“当下,孟富那个强盗、土匪、恶霸,势力已经一落千丈,家境衰弱,他眼下仅仅只是一个孤寡老头,被拔了两颗利牙老虎,没啥可怕的啦。”
“你们赶紧趁机离开孟富这个魔窟,不要再做牛做马替他卖命,活的猪狗不如,没有人格,没有尊严。”
“在你们暗中相助下,牛犊子逃离了孟富这个魔窟,如今已经是个有两个孩子的父亲,日子过的非常滋润、幸福。”
“感恩是一个义士的品行。”
“日后,你们遇到困境,去苏溪村找牛犊子,他如今有正式名字——叫颜苏义,记住了,叫颜苏义。”
“俺们两个还有重大的事,就不跟你们唠嗑啦,后会有期。”
愣在一旁一头雾水,不知道孟宅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打手听到这里,吓出一身冷汗,瑟瑟发抖,这事万一被孟富知道,恐怕他们吃饭的家伙得搬家。
颜乌、牛犊子勇闯孟宅,割下孟富一对耳朵,可谓雄狮出笼。
下场悲惨的当然是孟富这个鱼肉乡里财主,半个时辰后苏醒过来,忍着耳朵巨痛,下封口令,要堵住在场人的嘴,扬言谁敢把他被颜乌、牛犊子割耳朵的事传出去,就活埋了谁,却蒙在鼓里不知道颜乌早已跑到他地里,将真相告诉了长工们。
没脸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或许是耳朵伤口疼痛难忍,孟富又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越想耳朵伤口越痛,曾经的长工,他家养的贱民,寻上门挑战他的底线,他无法接受。
当年颜乌不过是几岁大小毛孩,自己居然上当掉进坑里,还差点丢了性命,今天人家上门当面说穿,孟富感到这是莫大羞辱,特别是牛犊子娶了美囡,简直当老天爷面前啪啪打他脸,无奈现实残酷,家道中落,此仇恐怕他这辈子没法报了。
眼下能救他的就只长工,孟富又把邪恶打在长工头上,他要死死的把长工攥在手中,一旦长工再出事,那就是压压垮他孟富的最后一根稻草。
——屋漏又逢连雨。
收工回到孟家,两个打手说有重大事情要亲自跟孟老爷说,其实暗藏鬼胎,证实孟富耳朵被割掉这事是不是真的?
这个节骨眼上,孟富不想见任何人,但是打手这么说,他只得强大精神,忍着耳朵痛打开卧室门见他们。
两个打手见孟富第一眼就是偷看他耳朵,心中有底了。
高个打手说道:“老爷,巳时,有一大一小两男子到地里,个大那个像头牛,个小那个像头羊,他们挑拨长工造反,说你儿子死了,你耳朵被他割掉……”
“滚。”孟富这是要被气死了,耳朵伤口痛得他滚在地上,破口大骂:“颜乌,你这头吃人不吐骨头魔鬼,咱作鬼也要把你剁成肉酱,做人肉包子哪去喂狗。”
——三十六走为上策。
两个打手回到前院,在一个角落嘀咕了几句,回到房间匆匆收拾下行李,连夜逃走,他们明白孟富大势已去,担心、害怕自己也被颜乌割耳朵。
第二天黎明,长工们吃早餐后,仍然不见两个打手,管家去他们房间寻找,看到他们随身东西都已经不见,晓得他们不辞而别,只得去跟孟富说了。
孟富一听,气的呀,耳朵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大骂他们狼心狗肺,不义之徒,走到半路摔下悬崖峭壁喂野兽。
谩骂解决不了眼前惨淡,长工必须有人监管,孟富只得忍着耳朵伤口的巨痛,亲自跑到地里盯着长工们,反正耳朵被颜乌割掉这件丑事已经瞒不住。
来到地进,看到长工交头接耳,似乎是在嘲笑他,根本不像干活样子,孟富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干活时,给老爷使劲点,不要偷懒说话。看看你们干活像个干活的吗,半天能干完的活,你们要干一整天。再偷懒,全部关柴房,三天不给饭吃。”
年岁最小长工,他吃了熊心豹胆,破天荒头一回顶撞主子:“孟老爷,马无夜草不肥。你又想叫咱们干活使劲,又不让咱们吃饱睡好,这算哪门子的事吧,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是这个理。”长工们起哄。
火了,挥起手中皮鞭,朝天空挥舞,孟富恫吓道:“你是不是想被关柴房?”
破天荒头一回不畏惧孟富恫吓,那个最小长工把锄头一撂,愤怒道:“关就关,不就是饿个三天吗?颜乌不是被你关柴房过好几回吗,还被你打的皮开肉绽,他也没被饿死呀,还越活越好。这活,咱就不干了。”
“对。不干了。”长工们有样学样,愤怒将把锄头一撂,纷纷跑到地头坐下歇着。
这群下等贱民这是要造反的节奏,一定是颜乌那个灾星鼓动他们挺腰反抗。——想到这里,孟富吓得胆掉了,脸色绿了,但是他心头警戒自己不能服软,绝对不能服软,一旦开个口子,有了初一,必有十五……
心头警戒自己到这里,佯装强悍,孟富愤怒大骂:“你们这伙下等贱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着瞧吧,老爷还治不了你们。”
——独木难支。
嘴硬没用,心头却很老实,明白自己如今家道中落,势单力薄,担心、害怕长工们火起来暴打他,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帮他,孟富赶紧逃离回家。
孟富一走,长工扬眉吐气,慨叹颜乌剽悍、虎气生威、骨头硬。
人是在家里,孟富的心却在地里,惴惴不安呐,长工们宁愿饿死也要跟他硬杠到底,那他这个一向不可一世的财主就死翘翘,这一回神仙也救不了他。
新仇加旧恨,孟富只想将颜乌下油锅,破膛取下他的心肝当下酒菜,还要叫他父亲颜凤亲口吃下。
天黑收工回家,孟富问后来找他去监视长工的管家,长工们后来干活没?
管家撒了弥天大谎,说道:“老爷,咱哄下等贱民,说你已经答应明天管他们吃饱饭,他们后来干活可起劲了。”
其实管家狡猾的很呢,他才不愿意替孟富当恶人,一直与长工们坐在田间地头聊天。
然而长工们仍然不妥协,反正又不是在干活时没有饿昏过,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第二天早饭后,大伙儿待在屋里头不出去干活。
气煞了,孟富耳朵伤口又是戳心的疼痛。
双方僵持的关头,孟富依旧相信暴力能驯服长工。
手执浸泡过辣椒水皮鞭,叫上管家作伴壮胆,孟富气势汹汹赶到前院长工住处,——他拿定主意,长工在地里敢造他的反,在屋里头长工们就不敢对他怎样?
“说,你们去不去干活?”举着手中鞭子,孟富凶神恶煞站在长工房间门口,耀武扬威吆喝:“今天不出去干活,叫你尝尝老爷辣椒皮鞭的厉害……”
“孟富,你这头吃人魔鬼——”孟富吆喝声未落地,被他摔死的放牛娃父亲,一个箭步奔到他跟前,一把夺过他皮鞭,随手朝他抽打下去:“今天,咱为要咱惨死你手下的儿子,讨回人间公道。孟富,你这头吃人魔鬼,你儿子死了,你半夜被颜乌剪断男人,你们孟家已经断子绝孙,如今你也打手也养不起,你还拿自己当财主,继续压榨、盘剥咱们长工,鱼肉乡里呀——”
随着骂声,放牛娃父亲又举起鞭子……
吓的,孟富抱头鼠窜,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仇恨,一个父亲的怒火,一棵大树倒下的结果。
自己的皮鞭抽打在自己身上,孟富害怕了,怂了,作出妥协,答应长工们,每顿饭让他们填饱肚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三天上午,趁孟富下地监视长工干活之机,管家将他家库房银两洗劫一空逃走。
雪上加霜,这一回孟富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求助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那叫一个惨。
几天来亲自下地监视长工干活,再没有昔日舒坦日子,风吹雨打是他孟富的家常便饭。
走投无路,穷鸟入怀。
孟富想出一条恶毒计谋,他觉得像颜凤、颜乌这种贱民,只要他舍得一点小恩小惠甜头,定然将他们父子揽在手里,颜凤当管家,颜乌当监工头,那么,一切迎刃而解。等到他孟富再次辉煌,当土大王,势力庞大,收拾这一对父子也不迟。
次日上午,孟富把自己的图谋在长工、乡亲中公开,还满肚子坏肠子来个大悬赏:只要谁把他的话捎给颜乌,他赏给谁五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