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得手皮开裂的痛,看看草寮也搭得差不多,颜凤赶忙叫小儿子跑到山上去拾些干柴火。——经历这一路逃亡折磨,小乌颜成熟像个大人,什么活都能干。
去拾一点柴火,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小乌颜还未回来,季氏担心他出事,叫丈夫放下手上活,上山去找小儿子……
颜凤还没走两步,但见小颜乌背一捆柴火,优哉游哉地回来啦,还摘了不少野果呢。
山上有野果?颜凤、季氏眼睛一亮,顿时卸下压在心中一块巨石,松一口气,立刻、马上放下手上活,先填一填已经瘪谷一般肚子是头等大事,有劲干活事半功倍。
吃了野果,肚子不那么饿,提上一口劲,颜凤叫妻子趁天黑前和小儿子再多摘些野果,剩下的草寮,他一个人行。这样,一家人今晚上不饿肚子,又有一个躲大雪的窝。
总算在天黑前,草寮搭好。
草寮很小,小的仅够三个人窝在里头,颜凤一家三口逃亡以来睡的最踏实、暖和的一个晚上,草寮口烧着一堆火。——逃亡以来,被苦难折磨的皮脱了三层,去了半条命,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学到,颜凤一家人只学会了野外生存的各种技巧。
第二天天一亮,颜凤即叫妻子、小儿子继续上山摘野果,他去溪边挑拣块石头,磨利后去砍树,在几天内搭个适宜居住大草寮。
想尽早给妻、儿一个安稳、温馨的家,颜凤也是拼了,两天两夜硬是将一块两个巴掌大石头磨地锐利。有了这把石斧,去砍小树,自然不要费太大劲。在这两天里,季氏和小儿子上山摘野果,还有意外收获,捡到好几只冻死的鸟和一只野兔。
可是颜凤充其量是城里书呆子一个,他还以为搭个居住草寮跟他那个狗窝一般容易呢。
搭个能够供人居住的草寮那可是个技术活,也不是他初次乞讨只要撕破脸皮、放下尊严就行,他遭到严重挫败。
那是过了八天,砍够了用作草寮支柱的小树木,下午颜凤得意洋洋就将草寮骨架立起来。
黄昏时,季氏和小儿子从山上回来。
看到丈夫已经将草寮骨架架起来,很是高兴欣喜,季氏走过去,手刚一碰,架子摇摇晃晃马上倒塌似的,她惊疑大叫:“良人,你这书呆子,有你这样盖房子的吗?屋顶草铺盖上去,不用风吹,就倒塌啦。”
多半也看到自己的草寮未搭起已经是危寮,但是儒雅之人要脸面,颜凤啄木鸟落汤里,嘴硬:“娘子,这不是盖宫殿,只是搭个草寮暂时栖身,不必讲究。待日子富裕,再盖个房子。”
气的呀,恼火顿时冲撞天灵盖,明知道丈夫爱脸面,季氏偏不惯他:“你能把这个草寮搭成住人,俺下世仍然嫁你做牛做马。”“搭草寮,要挖个两尺多深的坑,把木桩埋到地下,夯实,这样才牢固,不会摇晃。你这个书呆子,枉读了圣贤书。”
妻子这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实锤经验,颜凤无言反驳,尴尬的脸红脖粗。
——以前在家上有公婆,季氏不敢反抗三纲五常,一口一个奴妾,如今离开了公婆,她不再奴妾相称。
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小颜乌哈哈大笑,暗里讥讽父亲,大赞母亲:“娘,你跟鲁班学过木匠活啊,难怪你比父亲厉害。”
“哈哈哈哈”小颜乌的话逗地母亲开心大笑。
走到小儿子身旁,怜爱地摸摸他头,季氏道:“母亲你这么大时,父母双亡,是寄养在伯父家,从小跟在伯父身边干活,什么活都干,自然懂得这个。”
次日上午在妻、儿相助下,颜凤总算将草寮骨架架起来。
比原先估计的要慢了一个星期,半个月后才将这个占地十来平方、一人多高草寮整好。
别小看了这么一个草寮,这可是颜凤一家三口人的盼头,他们憧憬等日子好起来,再搭两个小点的草寮,一个作储存用,一个作厨房用;再往后日子再好点,就盖栋木瓦房,就像他们曲阜的房子,把二老接过来。
有了个稳定住地,日子安顿下来,不必疲于奔命,颜凤一家三口三天后,白天或是开垦荒地,或是上山搞野果、采野菜,或是狩猎,或是下溪捉鱼;夜里拿晒干竹篾火把当灯,颜凤教小儿子读书,灌输孔子、先祖颜回思想、学问、敦品、操守。
很无奈的是,小颜乌依旧生性顽劣、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父亲教他读书,灌输孔子、颜回思想、学问、敦品、操守,他脑子还在想着第二天爬树上掏鸟窝的事。
颜凤因此伤透脑筋,然而季氏溺爱小儿子,总是劝他,儿子尚小,长大了自然会听话。
作为一个男人,又身为丈夫、父亲,在这种困境之下,颜凤也难啊,天气一天天寒冷,食物又剩不多,这个冬天怎么过,他得为妻、儿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手段。
傍晚时分,一家子烤野兔做晚餐,颜凤忧虑地对妻子说,天气继续下雨十天半月,恐怕他们连吃的都要成问题了。
季氏满脸忧愁,天庭紧蹙,注视丈夫,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小颜乌总不想在大人面前沉默,又开始捣蛋,冒出一句叫父母瞠目结舌的惊天之语:“父亲,你脑子好愚笨,俺们打猎时多打些猎物,拿回家晒干后,储存着慢慢吃。能够捉到活的猎物,放在家里叫母亲养,没东西吃的时候,就宰来吃。”
八岁小儿一个,意外的会有这般惊奇持家大脑,一招轻松破解父亲的忧虑和担心。——季氏脸上弥漫一种骄傲与欣慰,朝丈夫投去赞许眼神,道:“乌儿这个主意不赖,你觉得呢?”
汗颜呐。父亲居然不如八岁小儿子。颜凤窘迫嗯一声,羞愧地朝妻子点点头。
主意是好主意,但是打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颜凤、小颜乌这一对父子用的是最原始工具,竹子做的弓箭、标枪,连一件铁器都没有。——颜凤时常感叹,感叹自己回到石器年代。
的确也难为了颜凤这个儒者,一旦下雨天没法去野外干活、打猎,他在家里磨石器。每当磨一件石器,他手上茧子要增厚一层。
五天后,雨停了。
第六天清晨,天刚亮,颜凤带着小儿子出发。
父子俩来到三里外一座大山,小颜乌无心打猎,心里只惦记他的鸟窝,一对小眼睛走路也盯着树上。
瞧在眼里,气在心头,颜凤训小儿子,做事要专心,做一件事要专心一件事,不能三心二意,三心二意做事,万事做不成。
拿他们家来说吧,他这个当父亲的眼下要做的事多如牛毛,如果打猎中途还没打到猎物,却想着要去哪儿弄点钱买农作物种子,放弃不打猎了;去弄钱时,想想不知从哪儿下手,又放弃了,还是先去开垦荒地吧;开垦荒地刚拿起锄头,又觉得还是先去摘野果采野菜,先过日子要紧……到头来,一样做不成功。
训完小儿子,颜凤眉宇紧锁,唉叹:“老百姓家中无粮心中慌呐,唉,难道又要厚脸皮去乞讨几个钱,才有钱买种子……”
被父亲训的,心里老大不高兴,小颜乌终于逮住时机狠狠反将父亲一军:“父亲,你总教诲孩儿,遇到困难,首先要动脑筋想办法,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尿憋死。你遇到困难,咋不动脑筋想办法呢?俺们天天来打猎,打到好多猎物,把猎物和兽皮拿到集市上去卖,不是有钱了吗,或者将猎物、兽皮拿去换种子,这么简单办法,你不动脑筋想一想,愚蠢。”
脑震荡了,汗颜、惭愧的脸红到耳根,颜凤大半天才缓过神,又犯难,疑问道:“去集市要好几天,猎物早臭了,谁还会要。兽皮倒是可以拿去卖钱,或者跟人家换作物种子。”
“俺们把猎物晒干,或者烤熟,就不臭了,就像牛肉干。”小颜乌小眼睛闪烁一种睿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又反将榆木脑袋父亲一军。——不是他天生有经济头脑,是个天才,什么都懂。这些,全是他在逃亡时所看到的,只是他比父亲的书果子大脑好使点。
刚要说什么,颜凤突然感觉有野兽出没声响,示意小儿子别做声,悄悄站到一块巨石上,搜寻了一会,发现一只肥大獐子。
指着十丈开外草丛一只獐子,颜凤悄声对小儿子说,他们父子俩同时射杀,千万要瞄准了。
“嗖,嗖——”说话间,两支箭同时向獐子飞快射过去。
——命苦之人多劫难。
箭是射中了,但是毕竟是竹箭,距离太远劲道不够,獐子只受点皮外伤,惊恐下立马逃走。
想到这么肥大一只獐子可以给他换来农作物种子或者铁器,跑了獐子,等于将他事业毁了,颜凤急煞,顾不上叫一声小儿子,蹦起来,亡命追过去。
日子安顿下来,体力恢复了,颜凤也只是个二十八、九岁青壮年,没多久就追上獐子,惊喜大叫:“这一回,俺看你逃到哪儿去。”随着大叫声,颜凤边跑边举箭瞄准獐子,即要一箭射过去当儿,不料,极乐生悲,一脚踩空,人摔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