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轮到男子吓到腿软,心惊胆裂,怀疑眼神盯在颜凤沧桑脸上,怔了许久,疑惑不解问道:“在船上,你为啥不揭穿俺?”
依旧儒者风范,颜凤笑嘿嘿的,一语道破他的善良、厚道与淳朴:“在船上当众揭穿你,众怒一犯,你还不被扔进淮河喂水鬼?”“俺一家三口也是从曲阜南下逃避战乱,如今身无分文,只能乞讨为生。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拘束一点小事,难为你。君子行事要磊落、坦荡,冒充一事有损品行、节操,遭天谴,苍天不会饶恕你,壮士日后不做为好。”
羞愧难当,扑通,男子跪在颜凤跟前:“先生教诲的是。日后如有腾达之日,定前来报答先生大恩。”“先生一路保重。”
尚未等颜凤回应,男子忽地站起,离开而去。
目送男子离去,直到看不到他身影,颜凤才收回眼睛,心里十分欣慰,告诫小儿子,战乱年代,民不聊生,老百姓生灵涂炭,被生活所迫,难免做出非心愿之事,凡事忍让点,不要计较,给人一点方便,就像那个男子。
“父亲,孩儿知道了。”小颜乌显得非常委屈,一脸不情愿,他小小心灵仍然无法容忍那个男子对他母亲的侵犯和亵渎,但是父亲的教诲不能不听。
被父亲牵着小手往前走,可是小颜乌恋恋不舍回头望着淮河,道:“父亲,俺还想坐船,坐船真好玩。”
这时颜凤也扭头张望一眼淮河,喟然长叹:“逃避战乱,如今南下越国,也不知何日才能回归故里呐——”“将近半年,也不知道国都是否已被攻陷?你阿翁、阿婆怎样?”
季氏一脸忧愁、疲惫,道:“良人,已经远离了战争,要早日安顿下来,结束这种乞讨、奔波生活。”
母亲的话,小颜乌眼睛一亮,仰头看父亲道:“父亲、娘,俺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俺们来到一座好大好大的山前,那座山好像一只大大的慈乌呢,大山前边是一块好大好大的坪地,就在大山下停下来,盖房子,父亲你去耕地,娘你在家织布,俺去放牛,好多好多的牛……”
——古代人非常迷信。
小儿子一个很平常的梦,颜凤、季氏这一对夫妻相信不疑,脑海一亮,感觉这是苍天给他们开辟的一个没有战火的世外桃源,几个月来的疲惫顿时消失,全身莫名鼓起一股劲,双腿如同铁打。
又经过了九九八十一天艰苦跋山涉水,颜凤一家三口终于来到了越国境内。
当来到钱塘江边等渡江时,一听说钱塘江一旦来潮巨浪排山倒海之势,高达几丈高,回想起渡淮河那惊心动魄、九死一生一幕,颜凤、季氏夫妻仍然心有余悸,不敢拿命去赌,宁愿多走几百里路,也要绕道走旱路。
走了七、八天,黄昏时分走了到一座破亭前。
一瞅,可把小颜乌乐坏啦,天庭一蹙,鬼主意就上来啦,故意装作累的不行了,拖着身子走进破亭子,累得瘫在地上大叫:“父亲、娘,今晚在亭子缩一夜,明天再赶路吧,孩儿实在累得走不动。”“往前走,多半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要露缩路边。”
未容丈夫开口,季氏抢先说了:“歇着吧,明天再赶路,不差这一会儿。”
心里有多不情愿,只想早一天找到兄弟,但是见妻子、儿子如此,颜凤也只得从了他们,放下行李,挑起丈夫、父亲责任,去外边捡些干柴烤火。
等到颜凤捡些干柴回来,刚烧着,外边走进一个衣裳褴褛、冷得瑟瑟发抖的和尚。
见状,脑筋总比父母亲快一拍,小颜乌忙站起来,热情招呼:“师父,快进来烤烤火。”说的,小颜乌把自己位子让出。
径直走到小颜乌跟前,和尚一个双掌合一:“阿弥陀佛。”人没立即坐下,和尚看猴子一般打量小颜乌,许久才坐下,面对颜凤夫妻说道:“二位施主,这位小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目似耀星,乃帝王之相,可惜他出生错了家庭和朝代。日后,他必将遭遇奸佞之徒陷害,切记远离奸佞小人。”
季氏心中不安,求助道:“师父,那将如何化解?”
没有直接回季氏的话,和尚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施主是之前的鲁国而来,南下逃避战乱是吧?”“天机不可泄漏,一切全靠小施主的智慧化险为夷。山河破碎,亡国奴,恐怕你们一家人日后多灾多难。”
这一路上逃亡的灾难还不够多吗?乍听下,季氏心悬到半空中,顿时脸色都绿了,扑通,跪在和尚面前,哀求:“师父,敬请您指点迷津,破灾破难,功德无量。”
“阿弥陀佛。”和尚重新打量季氏,眉头一皱,说:“女施主,你天生桃花玉面,奔波日子安顿下来,休得抛头露面。抛头露面,你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和尚这话说的太重,季氏脸色瞬间飞到南天门。
转过头去打量颜凤,凝思片刻,和尚深沉道:“施主,看你是个儒雅、厚道之夫,今日老纳破戒透露一天机,你且牢牢铭记在心——中元节那天,如果看到山上有树倒下,你要马上携带妻儿往旁边的山上爬,切莫往前跑,可免你一家的一场灾难。”
颜凤一家人惊得呆若木鸡,眼前这个衣裳褴褛和尚,他真的有这等神机妙算,掐指一算,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
“师父,你收俺犬子作义子吧。”季氏突然冒出一个奇怪想法,其实她只不过是想给小儿子颜乌求个平安。
“阿弥陀佛。”和尚眉宇一蹙,说道:“女施主,天地轮回,人世间凡事天注定,强求不来。你我在此相遇,便是缘。有缘,五百年后,还会在此相遇。”
人家出家人都这么说了,季氏也不好意思强求,只能遗憾。
不放弃任何拉人入佛门机会,这一夜,和尚拼了命普度颜凤一家人,无奈,他修行还不够深,法力不行,普度落空,人家一家人早已累得像猪八戒一样呼呼大睡。
等到颜凤一家人醒过来,一看,早已不见和尚身影。
回想昨晚和尚说的话,脖子后头直早冷汗,季氏忧心忡忡地问丈夫,和尚说的是不是真的?
“甭相信和尚的胡言乱语,他能预知往后余生的事,都是神仙了。”颜凤只信儒家思想,别的,打死他也一概不信。
小颜乌则不然,闪烁睿智小眼睛,说:“父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师能预测未来。”
觉得还是儿子说的对,季氏更加忧心、抑郁,逃难一路上,遭到可恶男人的猥亵、骚扰、调戏甚至暴力,她不记的有过多少回了。和尚叫她居所安顿后,不要抛头露面是对的。
每天除了身躯疲惫迷茫赶路,还是赶路,不记的是什么日子,只有季节轮换时,才晓得春夏秋冬。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少时日,中元节这天,颜凤一家人午后路过一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村子。
在村口,小颜乌叫嚷的去村子借宿过夜歇一个晚上。
刹住脚,眉头紧皱,看一眼丈夫,之后季氏抬头望向村子,突然惊叫起来:“良人,你看,后门山的树像在打架……”
“树在打架?”一听,小颜乌来了兴趣,倏地抬头一望,脑袋瓜在这一刻一闪,恐怖惊叫起来:“不妙。孩儿记的以前那个和尚叮嘱过,中元节看到山上树会动,要俺们爬上旁边的山上,不要往前跑,莫非今天是中元节?”
“今天是中元节。”季氏脸上袭上一团惶恐。
“不妙。”小颜乌一声惊叫,惶恐不安说话:“父亲、娘,你们赶快想办法叫全村马上搬走,后门山要倒。”
——其实是山体滑坡,不是山要倒,古人不知道山体滑坡是咋回事,以为是村民得罪神明,上苍对村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