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扔下了手里的剑,下意识想逃。
突然,门被撞开,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闯了进来。
裴玄抬眼去看,不是别人,正是沈舟。
沈舟率领着卫甲军,旁边还站着萧老丞相,驸马江淮安,大理寺卿云正,李御史和一众文臣。
底下众人看到屋内的情景,面面相觑。
不是说陛下醒过来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看着衣衫不整的苏蓉和裴元,又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宸帝。
其含义是什么?不言而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太子来了。”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裴元万念俱灰,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也是彻头彻尾的输了。
他抬眼,看着人群中走来的裴玄。
长身玉立,缓步而来,肩上似乎还沾染了些许风雪,透着水雾寒风。
唯有一双清冷的桃花眸,带着俯睨天下的威严。
裴元内心苦笑,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如兄长。
莫说是他,就连宸帝也比不上太子。
裴玄身上既有萧家人的血脉,文韬武略不在话下。
他又善于用兵,底下能干的兵将实在太多了。
别的不说,就说沈舟吧!
裴元不是没有想过要拉拢他,但沈舟这人铁了心站在裴玄身边。
哪怕太子被禁足,自己有意示好。
还是连人带礼物被赶了出来。
除了沈舟,还有江淮安。
他代表着万千寒门学子,哪怕是成了驸马,但他依旧愿意默默无闻做太子的幕僚。
裴玄的见识,胸怀和远见,远不是自己能比的。
输给他,裴元其实很服气。
直到今日,他看着望向自己的眼眸,闪过一丝怜悯。
这样的目光他并不陌生,从小到大,裴玄看向他的眼眸,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他还不服气,裴玄不过是比他会投胎,投在了萧皇后的肚子里。
但他也不惧,他的母妃是宸帝最得宠的妃嫔。
并且在他年少时,父皇就多次流露出对他的欣赏。
哪怕他刻意针对裴玄,父皇也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那时候裴元就在想,太子又如何?父王属意的人选,是他。
于是,他在宸帝的纵容下,愈发无法无天了。
但时到今日,他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父皇真的是为了他好吗?还是只想借着他的手,打压太子罢了。
若是自己一开始,没有对皇位有那么大的执念,甘心当个闲散王爷。
那今日他的结局,是否能改写?
裴元越想越悲凉,他看着裴玄,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皇兄,终究还是你赢了。”
裴玄闻言一愣,这裴元都多少年没这么叫过自己了。
记得年幼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跟在自己后面,屁颠屁颠的跑。
连话都说不清楚,唯有叫他的时候,咬字格外清晰。
后来,他们立场不同。
裴元便处处同他作对,裴玄一开始并未往心里去。
左右自己不过是个病秧子,命数已定。
何必和他计较?
但裴玄没想到他的不争,倒是让裴元愈发得寸进尺了。
他派刺客暗杀自己,若不是自己昏倒在雾灵山,南汐救了自己。
只怕不用等到天命来收,自己就已经死了。
他在南汐的教导下,学了医术。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知道,不只是他。
母后也被下了毒,而这背后凶手,竟然是裴元。
当裴玄知道,萧皇后被下毒的那一刻,那是裴玄第一次,对裴元生出了不满。
他不再是他的皇弟,而是他的对手。
前世邺城之乱中,何曾没有裴元的手笔,那时候裴玄才意识到,裴元竟然拿黎民百姓的性命来设局。
他,不配为宸朝的君主。
苏蓉的事,是他设计了裴元,但他并不后悔。
裴玄看着裴元,冷声道:“三皇子德行有亏,秽乱后宫,如今更是犯下弑君的罪行,其罪当诛,先押入大牢,择日会审。”
“不必了。”裴元摆了摆手,“皇兄不必麻烦,我认了。”
“是我杀了父皇。”
他望着裴玄,嗓音第一次示弱,哀求道:“我猪油蒙了心,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无颜苟活。”
“但请皇兄看在兄弟一场,饶过我的母妃和赵氏。”
赵氏乃是他的正妻,嫁给他以后,先是被流放,之后又和他一同卷入这宫廷纷争中来。
这几日,他守在宸帝的宫中,听随从说,她每日都在小佛堂为他祈福。
裴元知道,赵氏并不想他继位,流放岭南的那段时日虽然艰苦,但她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
裴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嗓音低沉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
裴元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望着裴玄的眸色闪过一丝动容。
“皇兄,谢谢你。”
话音刚落,他握起手里的佩剑,自刎身亡。
在场的士兵连声高喝,“护驾!”
萧老丞相别开眼眸,不忍去看裴元,这孩子,小时候也跟着裴玄,在自己门下学过一段时间的礼仪诗书。
可惜了。
……
宸帝驾崩,三皇子自刎身亡。
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宸朝都惊动了。
以萧老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员,纷纷上书,要求太子继位。
事急从权,礼部如今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和钦天监连夜拟好了继位大典的日子。
最辛苦的还是内务府。
原本以为太子大婚,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个继位大典,礼部和内务府都恨不得一个人可以掰开两半来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裴元自刎的当天,裴玄处理好宸帝的后事,片刻也不敢耽搁。
直接来到了东宫。
夜色微凉,清冷的月色如白霜洒落,裴玄站在门口,突然生出了怯意。
若是南汐还气着他,要将他赶出来,可如何是好?
裴玄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了不起就给她跪下认错,反正也没有外人在。
丢脸就丢脸吧!小姑娘能哄好才是正事。
但裴玄怎么也没想到,当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时,整个东宫内一片冷清,到处找不到南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