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鸳鸳猛地瞪大眼睛。
玄水这意思,是……嫌弃她,不要她了?
可、可明明就是他,是他算计了她啊!
牧鸳鸳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眼睁睁看着玄水站直身子,对她客客气气打了个稽首,声音冷得刺骨,“小姐,请吧。昨日叨扰,就当是贫道多管闲事。那些话,就当我从未说过吧。”
竟是要和她分个楚河汉界,把这过往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
“好啊,好……”牧鸳鸳满脸是泪,“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是死是活,也不需你管我这许多了!”
说罢,她转头就跑。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在乎她,没人在乎她的死活。
祖母视她为添头,爹娘视她为累赘。
都一样是女儿,为什么牧云媞、牧云安就能得到一切?她牧鸳鸳就不行?
如今,长大了。
牧云媞死了不说,牧云安嫁给太子后,转脸就狠狠咬下了娘家一块肉。这样的女人,却能过上那么好的日子。
她牧鸳鸳呢?
连一个道士,连玄水那样的小道士,都帮着牧云安,算计她!
更可气的是,就那么点儿小恩小惠,小破香包,她居然信了!她简直……卑微得好可怜。
冷风迎面吹来,牧鸳鸳脸颊像被扇了一记耳光一样,生疼生疼。
她闷着头只顾跑,渐渐听到周围有了些人声。
似乎是太子祈福仪式中间的间歇。
牧鸳鸳一愣。她恍惚抬头,打量着周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又跑到了那荷花池边。
而眼前这条路的尽头,隐隐传来男子说笑的声响。
牧鸳鸳脑筋急转。
如今,太子殿下为国祈福,整个玉清观上下都十分肃穆,等闲人不敢嬉笑。能这般大声爽朗说话的……
定是太子那一行人无疑。
牧鸳鸳苦笑了一声,咸咸的泪水流进唇角。
这……大概就是命吧。
总在她放弃的时候,把机会送到她眼前。
既如此,她便要……拼上这一把!
不成功,便成仁就是了!反正……也不曾有人,真正在乎过她。
想着,牧鸳鸳登上那块大石。初见玄水时,他的模样儿在眼前一闪而过,仿佛还要伸手阻拦一般。
牧鸳鸳干脆双眼紧闭,张开双手,合身向着眼前的莲花池。
“噗通”一声。
直跌了下去。
“哗啦啦……”
薄薄的冰层,瞬间碎裂。
牧鸳鸳只觉身周针扎的一般,密密匝匝地刺痛。冰水直直灌入口鼻。牧鸳鸳反应不及,吸了一大口。一股子刻骨的寒意,顺着口鼻直通心肺,她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把寒冰铸成的长剑串了个透心凉,手脚失去了所有力气,僵僵地下沉。
或许,太子赶不及救她了……
遗憾吗?
遗憾吧……
可眼前最后出现的,却是玄水那张脸……
一串串眼泪脱离眼眶,向上飞去。难道,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下一刻。
“哗啦!”
牧鸳鸳只觉天旋地转,她叫人抓着胳膊,扯出了水面。
一阵寒风吹来,她浑身不住地颤抖,还不及擦去眼中的水,只模模糊糊看见,扯她上来的,是个长条脸儿,白面无须的中年人。那人救上了牧鸳鸳,紧接着躬着身子就退到另一个人身后,恭恭敬敬地:“老爷,这位姑娘冷得厉害,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着了风寒啊!”
牧鸳鸳抬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太子那一行人的身影。
甚至,连玄水都不在。
她心中暗恨这老爷多事,可口中上牙直打下牙,身上也抖得厉害,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幸那老爷也没再逼问,竟是微笑着从身上解下玄狐大氅,递给身边的下人。那下人立刻上前,要给牧鸳鸳披上。
牧鸳鸳心下觉得不妥。
她是个未婚的年轻女子,怎么能穿男人的衣服?再说,这人……好老!有五十多岁了吧?牧鸳鸳不愿!
可手足无力,正在她不知如何拒绝时。
“让开!”
桃花清亮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牧鸳鸳只觉眼前一花,桃花清丽的身影径直扑出,她手中拿着坤道们冬日的厚重棉服,一下子盖在牧鸳鸳身上。顺便挡开了玄狐大氅。因来得急了些,桃花把那捧着玄狐大氅的下人,撞了个趔趄,险些就要跌到一边。
牧鸳鸳下意识地觉得这样不好,可她颤抖得太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
桃花满心满眼都只是自己的小姐。小姐终于鼓起勇气投水,可是……太子却不知哪儿去了,到叫这个老头儿捡了现成的,看去了小姐身子!
桃花心中的火,蹭蹭地往外冒!
她回头,对着身边那主仆几人,就没什么好脸色,更兼看到那老头儿一双眼睛只盯在浑身湿透的小姐身上,这、这不是色迷心窍,是什么?
桃花气死了,“你们看什么看?!不准看!不给你们看!”
她吵嚷起来,声音十分尖锐,没一会儿就引得下值的道士,纷纷朝这边看来。
那老爷好似面上有些挂不住,眉宇间一沉,“走!”
眼前这几人走了,牧鸳鸳才在桃花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正在两人茫然无措的当口,迎面过来一个长相忠厚的老嬷嬷,她上下打量了牧鸳鸳一眼,笑道:“牧小姐请吧。好歹先换一身干爽衣裳,不然,伤风了可不是玩儿的。”
牧鸳鸳说不出话。
桃花梗着脖子问:“你是哪个?”
“我是哪个不重要,”花嬷冷笑一声,“太子妃请牧小姐,跟老奴走一趟呢。”
花嬷引两人去了一间清净厢房。
房中,火盆烧得旺旺的,一进去,牧鸳鸳只觉暖气扑脸。慢慢地,抖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花嬷帮着桃花,给牧鸳鸳擦干身子,换了身素雅又厚实的衣裳,又灌了她三大杯姜茶,才坐到一边,“牧小姐,可能说话了?”
牧鸳鸳手扶着桌角,吃力地撑起身子。
她要演的这一出大戏,太子没瞧见,却撞在了太子妃手里。
只能算是她……倒霉。既然运气不好,她输了,她得认。
牧鸳鸳认命地闭了闭眼睛,“太子妃……要把我怎么样?”
要杀要剐,她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