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媞悚然一惊。
对危机本能的反应,让她不假思索,回头合身扑在门上,抬手拼命地拍着,“放开!让我出去!”
只砸了两下。
手便被震得生疼。
这门竟是被从外锁得死死的,连一条缝隙都擂不开!
此路不通。
云媞回头。
只见玉翘还不及跑到她跟前,便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倒。她扑地倒在地上,沾满血水的双手扯住云媞浅蓝色的袍角,在上面留下血色抓痕。
小丫鬟抬头,看向云媞,“……为、为什么?”
云媞张了张口,还不及问。
“噗”
一道寒光,自上而下,直接刺入玉翘背心。
血高高地飚起,迸溅在云媞脸上。
玉翘,不聪明又有点小野心,却一心一意护着宝宁公主,还对太子有些小心思的小丫鬟,就这么死在了云媞眼前。
为什么……
云媞抬头,看向那个提剑的黑衣人。她刚想说话,只觉后脑一阵闷痛。
是被人重重砸了一下。
云媞眼前一黑,身子直接软倒。
摔在地上的前一刻,她头皮一阵发痛,被人用力地向上提起了头发,向公主府内拖行。
后脑挨了一下,云媞根本无力挣扎,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被拖行的这一路,她眼睁睁地瞧见——
玉翘的尸身直挺挺地被扔在中庭,大睁的眼中已没了活气,泪水还在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下。
双环和几个或是脸熟、或是陌生的丫鬟,被一队黑衣人赶至回廊边缘,齐刷刷跪成一排。任身后的黑衣人举起兵刃,一个挨着一个地抹了脖子。
双环是最后一个。
她哭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反抗,只能闭上眼睛。
不敢看从自己脖颈处飚高飞溅的鲜血。
花圃里,曾经百花盛开的地方,横陈着一具又一具下人的尸体。有花匠,也有那个曾经为了云媞在马氏面前争辩的小丫鬟,他们的血鲜血把石莲美人开出的花,染成鲜红。
都活不得了。
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一路行来,宛若地狱一般的光景,让云媞身上彻底没了力气。耳中充斥着一声声刺耳的惨叫,鼻端血腥气浓郁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不明白,萧皇后明明说过,皇帝已经赦免了这些下人失职,没有看好宝宁公主的罪过。
他们为什么,还是要死?
云媞被拖进正厅门外的空地上,押着跪下。
她此刻才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一路押着自己过来的人。那人通身都裹在黑衣中,只余下一双眼睛,看死物一般看着云媞。
这人身上的装束,与她在珠隐院大火那日见到的刺客,甚是相似。
是萧皇后的人?
那人押着云媞肩膀,向着正厅扬声:“人都到齐了,那位也来了。该如何处置?全凭大人一句话。”
云媞拼尽浑身的力气,猛地窜起身来。她竟是奔着那两扇,直冲过去。
可没跑两步,女孩就被人从身后抓住。
她脸上挨了一掌,身子被黑衣人死死压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埃。
没了最后一丝力气。
眼前被腾起的灰尘合着血水糊住,云媞仍旧不眨眼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扉。后脑一阵剧痛,她死死咬着嘴唇,不叫自己的意识滑落黑暗。
她想看看,那里面,一句话就能定她生死的人
到底是谁?!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正厅里,久久没有传来声响。
就在云媞恍惚觉得,那屋里根本没人时。
一道声音传来。
云媞如堕冰窟。
“既是主子的决定,老夫又能如何?”一声长叹,“她……和那些下人,一般处置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
“她终是不孝,对不起她娘。”
“我们牧家,再不能容她……”
这声音……
牧殊城。
是……爹要她的命?
云媞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无一丝生气。
她那么想回家,那么想要回自己的名字。
在父亲眼中,竟是为家族蒙羞……
刚才,傅轻筹那句话,此时此刻,她全懂了。
他以后说:“小心牧殊城,小心他身边的葛氏。他们害了你娘性命,未必就能放过你。”
傅轻筹被拉走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牧云媞,你也没有家。”
她本是不信的,还想着回家后好好查证……
可现在,不用查证,她全信了。
久远的记忆碎片,一片片浮上脑海。
她本不信神佛,是葛氏和牧云安劝她去玉佛寺,为太子的康健祈福。她不信葛氏的话,没想着去。
是爹说:“太子出征回来便要迎娶你为太子妃,去玉佛寺为他求个平安符,也能见着你待他的一颗心。”
那日,爹喝着她亲手沏的明前龙井,语重心长地劝:“媞媞,你去吧。”
竟是亲手把她送进魔窟。
云媞大睁的眼中,慢慢流出泪水,模糊了眼前那两扇雕花木门。
她挣不过,挣不过的,这或许……就是她的命数。
后脑的剧痛一阵强似一阵,蔓延到太阳穴,几乎要掀开她的天灵盖。
眼前的黑暗,帷幕一般降下。
云媞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任意识,就这样飞散……死,就死吧。
她本以为,掀开阴沟的盖子,阳光照进来,一切阴暗都会烟消云散。
现在才知道,阳光从来不曾,真正地照耀过她。
耳边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恍惚间,云媞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珠隐院,回到了傅轻筹身边。
好像,她从来都不曾醒来过那般,依旧被困在痴儿的身体里。
意识清醒,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透过痴儿的眼睛,云媞看见,床榻间,傅轻筹一次又一次地压向自己。
多少回,她疼得直哭,却不敢求傅轻筹放过他。
只能带着泣音,无数次地哭求,“快些,求你快些儿……”
可快又能如此?
熬过了今日,还有明日,还有后日……这样的折磨,无穷无尽,根本没有尽头。
云媞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继续下落、下落……
云媞没想过,还能再次醒来。
先是感觉到什么又湿又暖的东西,轻轻地拱着自己掌心。紧接着,是似乎从远处传来的
“喵喵——”
云媞眼前的黑暗,挣扎着裂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一道尖利女声传来:“脏猫,下去!谁叫你进来踩人?!打你,打死你!”
云媞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