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媞浑身冰冷,如堕冰窟一般。
山洞里的那日,她被傅轻筹强侮了清白,身体承受撕裂一般的疼痛。却并没有就此失去意识。
哪怕她一丝力气都无,根本站不起来,还是拖着身子,一寸一寸朝洞口爬去。
她,想活……
傅轻筹闲庭信步,一步步跟在她身后。
就在云媞指尖就要触到洞口投射下的光时……
后脑传来针刺剧痛。
傅轻筹声音如恶鬼低语:“牧云媞,你跑不了。”
自此,她陷入漫长的噩梦。梦中,到处都是傅轻筹,一次次狞笑着朝她逼来。
“不、不要!走开!走开!”
她怎么躲都躲不开,只能抓起身边所有的东西,没命地抵抗……
云媞浑身颤抖,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流出。
她定是在这种情况下,害死了娘……
“傅轻筹,我定要你,万劫不复。”
云媞小心地收好信纸。与傅轻筹通信的另一个同谋是谁,她辨认不出。可,只要把这些证物交到大理寺,他们自会查出那人来。
大理寺卿沈晋是爹的世交好友,为人刚正不阿,能力也强,必能帮自己洗脱冤屈!
傅轻筹,你这辈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云媞低头,看着手中拜盒,目光突地一顿。这盒子,下面还有一层暗格。却需钥匙才能打开。
无妨,等她明日到得大理寺,有上万种法子能开这拜盒!
第二日。
傅轻筹休沐。
他自觉昨日一夜好眠,格外神清气爽。一早起来,竟又瞧见痴儿端坐在妆台边,正将一根发簪,插入发髻。
晨光透过流苏下端的红宝石,把一抹嫣红映在云媞脸颊。画一般美好。
看得傅轻筹一阵恍惚。
与牧云媞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早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生了这样的想头。只是……彼时,牧家嫡女牧云媞已许婚四皇子。且她的性子太过于倔强,失了女子的温婉柔顺。
像痴儿现在这样,才是最完美的,他梦想中的样子。
想着,傅轻筹起身,双手环上云媞双肩,“痴儿,世子哥哥想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铜镜中,云媞扬起笑脸,“你。”
傅轻筹微微一愣。
痴儿这语气……好陌生。
他抬眼,镜中的云媞正对着他满脸依赖与笑意,与平时一般无二。
傅轻筹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想多。多宝道人医术无双,他月月为痴儿施针,可是拍着胸口保证过,痴儿会一生如此,再醒不过来。
原是自己想多。
傅轻筹:“痴儿的意思,是要世子哥哥?”
“是、是要世子哥哥。”云媞语气天真无邪,“要世子哥哥陪。”
“今日本世子休沐,可以陪着痴儿。”傅轻筹笑了,痴儿心性单纯,有他陪着就已足够,比外面那些贪图富贵、趋炎附势的女子不知好多少倍!
他软了心肠,“可世子哥哥还想送痴儿别的礼物,你想要什么?什么都行。”
反正他的痴儿,一颗心单纯如纸,根本不会要那些昂贵的礼物。
铜镜中,映出云媞微微皱起的眉毛,似在吃力地想着这个简单的问题。娇憨的模样看得傅轻筹心中大悦。
云媞:“想要、要……兔子灯!”
兔子灯!今日竟是七夕。
“什么样儿的兔子灯?世子哥哥去给你买。”
云媞双手比划着,“这么大个儿,耳朵长长,眼睛亮亮的兔子灯。”
这话等于没说。
兔子灯虽大小不一,却都耳朵长长,眼睛亮亮。随便买一个,哄她高兴?
云媞:“要最漂亮、最漂亮的兔子灯,痴儿要兔子灯,世子哥哥给痴儿最好的。”
傅轻筹心中一动,他看向云媞:“痴儿,世子哥哥带你出去,你自己去选,可好不好?”
自云媞成了痴儿,傅轻筹把她在这珠隐院里囚了整整一年。
没法子,曾经的牧云媞名动京师,太过于惊艳,放她出去,定会被人认出。
可今日,是七夕啊。
傅轻筹也想过,他和牧云媞,不,是和痴儿,携手共游七夕灯市时的恩爱模样。
牧云媞已死了一年,新的太子妃人选就要嫁入东宫。
没人会记得她。
是时候带她出去松泛松泛……
傅轻筹看向云媞,眸色愈深,“痴儿觉得如何?”
“出去?出、去?”云媞瞪大了眼睛。
傅轻筹心口微微一沉,“你想出去?”
“想……”云媞皱眉,似乎在极力思考。突然,她双手急急扯住傅轻筹衣袖,“不要!痴儿不要出去!痴儿害怕!”
她扑进傅轻筹怀中,不肯抬头。
傅轻筹微微绷起的身子一松,伸手在云媞背上轻拍,“不怕,有世子哥哥护着,世子哥哥带你出去。”
戌时,花灯初上,盛京西市沿街渐次亮起了一盏盏灯,渐渐与夜空中星辰相接。
云媞做妇人装扮,傅轻筹为她带上一顶帷帽,长长的白色轻纱,从帽檐处直垂到小腿。
七夕佳节,街上带帷帽的妇人不少,大多都跟在夫君身边。
傅轻筹牵起云媞小手,“痴儿,抓紧世子哥哥。此处人多,万万不可松手。”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吓唬道:“不然,世子哥哥就不要你了。”
轻纱内,云媞声音含含糊糊:“痴儿知道。”
兔子灯摊位上,还卖些印着牛郎织女老黄牛图案的糖糕。
傅轻筹看着颜色鲜亮喜人,先买了一块,递进云媞帽帷中。他动作充满耐心,云媞容颜一丝儿都不曾露出。
摊贩笑道:“相公当真疼爱你家小娘子。”
傅轻筹笑笑,“再选一盏最贵的兔子灯。”
说着,他松开云媞的手,解下腰间钱袋。
摊贩脸上笑开了花,“能嫁这样肯疼妻房的夫君,小娘子当真好福气。”说着,他格外卖力地推销着一盏又一盏兔子灯,“随便挑。”
傅轻筹挑了花团锦簇的一盏,“就它吧。”
回身要递给云媞。
手一下子在半空中僵住。
他身后,早就空无一人。
“痴儿!”
兔子灯摔落在地。
西街人稠,傅轻筹街角只觉白纱一闪。像极了云媞覆面的帽帷。
傅轻筹急追上去。脚边的兔子灯被踩得粉碎。
摊位旁浅巷的阴影中,云媞走了出来。她扬起一张绝美小脸,直接从看傻了的摊贩手中,拿走了傅轻筹那只沉甸甸的荷包,走进隔壁马行。
“一匹马,最快的。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