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哥哥喜欢芳草姐姐”“世子哥哥看她的时间长,看你的时间短”……
云媞一句句话,此刻再想起来,像尖刀直刺胸口。
碧痕身子晃了晃。
卧房里,隐隐传来一阵女子声响,也辨不清是哭泣,还是……
月色下,云媞只瞧着碧痕脸色发白。
“碧痕姐姐,你冷吗?”云媞扯住她衣袖,“咱们进去。”
“不、不可!”
碧痕一把拂落云媞的手。
世子若真要了芳草,她……她不敢进去搅扰。“你跟我去厢房睡。”
厢房长久不住人,碧痕花了点时间,铺好铺盖,先安置云媞睡下。
见云媞合了眼,呼吸绵长。
真是个傻子,倒不知道愁!
碧痕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卧房的方向,里面的灯火,还未尽熄。万籁俱静中,也不曾有芳草出来的声响。
那个贱蹄子!勾搭世子!不要面孔……
“滋啦——”
一声轻响。
碧痕长长的指甲抓破了身下陈被,露出里面一团一团早败坏了的棉花。
一旁,云媞静静睁开眼睛,唇角挑起一个轻笑。
芳草比她想得还耐不住性子。也是,她自从进了这珠隐院,过了一年人人捧着的好日子,骤然被踩,哪怕只是轻轻一脚,这份疼痛和屈辱也会被放大无数倍。
让人不顾一切地想要重新爬回去。
第二日。
傅轻筹照例走得早。碧痕正伺候云媞用早膳,芳草直闯进了云媞屋子。
她脸色还稍嫌苍白,却在唇上点染了大红色口脂,硬生生把气色拽上去了两分,瞧着倒也娇艳夺目。
芳草高高仰着头,“碧痕,前几日小夫人生辰,世子新赏给你的那对碧玉镯子呢?”
碧痕心中立时敲响警钟:“那是我的东西,你平白问它做什么?”
“借我戴戴。”芳草笑道,“好好的东西赏到你手里,就跟泥牛入了海似的,再见不着。白瞎了,还不如给我。”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见碧痕不动,芳草一笑,“是在你枕头下手帕里包着不是?我自己个去拿。”
“你、你敢!”碧痕起身,拦住芳草,“那是我伺候得好,世子赏给我的!”
那对镯子碧绿碧绿的,水头好得不行,她还不舍得戴出来。怎能被芳草要去?
芳草笑了,“我自然知道是世子赏的。也是世子说,从未见你戴过,想来是不喜欢,不如就赏了我呢。”她在碧痕面前晃了晃自己白皙纤细的腕子,“世子让我戴着镯子伺候,说好看!”
见碧痕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芳草得意一笑,就要转身奔着她和碧痕一起住的耳房而去。
“等等!”
碧痕咬着牙,在脸上挤出笑来拦住,“芳草……姑娘,我那对镯子不值什么,再好,也是赏奴才的东西。”
她眼神瞟着,示意芳草看向云媞。
碧痕:“小夫人有一对水头更足的,我这就给你拿。”
芳草装模作样地迟疑,“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她一个痴儿,戴那么贵重的东西,万一磕了碰了,就是暴殄天物。”
碧痕弯身向云媞的妆台屉子里寻找。
一旁,芳草看向只顾着吃饭的云媞,“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个痴傻的,没福分享用这么好的东西。”
芳草走后。
碧痕气愤愤坐回云媞身边,看着云媞一碗牛乳梗米粥正喝得香甜,便气不打一出来:“吃吃吃,你就晓得吃。万一那芳草真在世子跟前儿立稳了脚跟,成了通房,还不踩死你这个没名没分的傻子?”
云媞放下碗,大而黑的眼睛向着碧痕眨了眨,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把碧痕自己那碗没喝两口的香粥,往她跟前推了推,“碧痕姐姐,吃,好吃。”
吃吧,吃饱了。
才有力气跟芳草斗。
另一边,耳房里。
芳草腕上戴着两只镯子,随着她行动,碰出清脆声响。
她揽过铜镜,看向镜中自己。
世子……果然是喜欢她的!
昨夜,她只是哭了两声,世子便允她近到跟前伺候,只告诫她不可对小夫人不敬。可那小夫人,不过是个傻子。别说对她不敬,就是打她骂她,难道她还能告状不成?更别说还手……
她从前打过那傻子那么多次,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有前日那次,不过是倒霉,凑巧罢了。
往后……
想到往后,芳草笑了。
既然世子喜欢她,肯放她在身边。她今晚,便要把事情做实。
世子尝过她身子,便会知道,她会迎奉,自然比那傻子好上百倍……
入夜。
傅轻筹刚迷迷糊糊睡下,只听得身侧云媞一声惊哭:“世子哥哥,你听!”
男人懒得睁眼,大手一下一下拍在裹着云媞的锦被上,“睡觉。”
云媞在被卷子里扭来扭去,吭吭唧唧地没一刻消停。
无奈,傅轻筹只得睁眼,“怎了?”
“你听,听……”云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显是真得怕,“世子哥哥,有鬼在哭!”
傅轻筹不信神鬼,皱眉道:“胡说。你是做噩梦了。”
“真的、真的有……”云媞大眼睛闪着,里面竟噙了泪,“痴儿听见了,痴儿好怕。”
知道云媞痴傻,从不会骗人,耳目也因心思纯净,极端地敏锐。莫非,真有人在哭?傅轻筹脸色沉了沉,翻身起来,“在哪里?”
云媞细白的手指指向窗外。
傅轻筹披上外衣:“我去看看。”
“痴儿一个人怕,痴儿和世子哥哥一起去。”
今日本轮到芳草值夜。
可紧闭着的门外,空无一人。
傅轻筹皱紧了眉头。
到得院子里,他侧耳细听,果真听到女人的声响。
只不过……
那不是哭声。
傅轻筹脸色难看至极,提着灯笼,大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竟是拨给云媞两个贴身丫鬟的耳房!
到得门口,那声音已大了许多,傅轻筹清清楚楚地听着,“世子、世子,啊……”
傅轻筹脸色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偏生一旁的云媞不知事,“世子哥哥,女鬼叫你呢……”
傅轻筹再忍不住。
“咣当”一声。
直接踹开雕花木门。
屋内,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照着床榻上两句白生生的躯体。
那口口声声叫着“世子”的,
不是芳草,又是谁?
傅轻筹脸色黑沉,正要开口。
“世子!求您……”
一道黑影从屋外奔进,“噗通”一声跪在傅轻筹膝下,扯住他袍角,“求您!芳草签的是死契,求您留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