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隐院,卧房内漆黑一片。
明亮的月光把雕花窗棂的阴影投射在粉墙上,尖尖的,像巨兽的尖齿,正等着噬人。
云媞静静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她看向窗外。
通往卧房的小径上,一点暖黄色的灯火由远及近。
傅轻筹回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早些时候那件淡青长袍,因晚间风凉,又在外面加了一件黛色披风。男人白玉雕成一般的修长手指从披风中探出,手中提灯随着他行走,摇摇晃晃。
那暖黄色的光,荧荧映照着男人俊美侧脸,更显得他通身的气度,温润如玉。
一人一灯,穿过紫藤花下。
风卷起花瓣,纷纷扑落在傅轻筹身上。
空气中浮动着紫藤清雅的香。
这花,是她从前做牧云媞时,爱极了的。可她现在,成了痴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傅轻筹还是为她亲手搭起了高高的花架,栽了满园的紫藤。
他们都说,男人这是疼她疼到了骨子里。
可就是这张一往情深的脸,这两片薄薄的唇,对她说过:
“牧云媞,毁了你,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一年前。
云媞被掳进山洞,隐隐听得外面有喊杀之声。
是官兵来救她了!
“救、救命……”
云媞拼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往洞外跑着。洞口,便有火光!
却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住。紧接着,身子被重重抵在了岩壁上。
尖锐凸起的小块岩石,割破了云媞衣衫,在她娇嫩的背脊上擦出一道道血痕。
“你……”
看清眼前人,云媞拳打脚踢,“你放开我!放开!”
男人伸手板住她下颌,逼她直视自己,“牧云媞,只有这样,你才肯多看我一眼,是吗?”
“多看你一眼,都叫我恶心!”
云媞拼尽全力,唾了一口。
在傅轻筹冷玉一般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湿痕。
“呵。”
傅轻筹不怒反笑,他大拇指擦过自己脸颊,带着那抹湿意,压向云媞唇齿。迫得她张口,探指进去。
云媞直接一口咬下!
傅轻筹吃痛,缩回手指,上面却已鲜血淋漓。
“就这么憎我厌我?嗯?”
男人吮了一下指尖伤口,带着满口的血气,吻了上来。
“呜……你、你放开!”
云媞毫不犹豫,攥紧手中发簪,直接刺入傅轻筹胸口。
温热的鲜血,迸溅在她眼中。
眼前一片血红。
可也未能阻住傅轻筹接下来的动作。他红了眼,疯了一般撕扯着云媞,终于把力竭的女孩,裹入了身下,疯狂地发泄着。
她的后脑,重重地撞在身后岩壁上……
“吱嘎——”
卧房的门,从外推开。
“痴儿,你的世子哥哥回来了。”
傅轻筹的声音,打断了云媞的回忆。黑暗中,她睁开通红的双眼,攥紧手中发簪,细听着身后。
“痴儿,你睡了?”
傅轻筹的声音,依旧那样温润。
却离得远远的,不曾走近。
云媞想起来了,傅轻筹怕黑。
门口处,傅轻筹抬手,按了按心口,一年前的旧伤隐隐有些发痛。
他扬声:“痴儿若是睡了,我可就要走了。可怜世子哥哥还特意为痴儿带了点心回来,是你最爱的吃的……”
话未说完,傅轻筹只觉眼前的黑暗中,一道人影向自己扑来!
“扑”
一声轻响。
手中点心落地。
傅轻筹扬起提灯,就要冲着来人砸去!
却在这一刻看清了,灯光中
云媞甜美的笑脸。
“世子哥哥,捉迷藏!”
她对着傅轻筹张开双手,身子全无设防地贴近上来,撞入男人怀中,“抓到你了!痴儿抓到你了!”
暖香入怀,傅轻筹紧绷的双肩,慢慢塌下。
他也伸出双手,环住云媞,用力紧了紧,“坏痴儿,吓到世子哥哥了。我还以为……”
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更加用力地抱着云媞纤细的腰肢,恨不得立时就把她揉进自己身体中。
埋首在云媞颈间,女孩发间的芬芳近在鼻端。傅轻筹深吸一口,含混道:“痴儿,世子哥哥想要你,我想要你。”
黑暗中,云媞任他抱到床上,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傅轻筹凑近云媞脖颈,含着她耳垂,将滚热的气息,喷入她耳道深处。
这黏腻的触感和被动承受的疼痛,一次次把她拉回一年前那个阴暗的山洞深处!
不,不要!
云媞强忍住眼泪,手臂绕到男人背后,高高举起发簪。
对准他后颈致命的穴位。
这次,她一定要得手,一定……
寒光一闪。
云媞却看清了,那发簪上,镂刻的一行小字:
长乐未央。
这是她身上最后一件做牧云媞时的旧首饰,是她十六岁生辰那日,娘亲手为她簪上:“我的媞媞明年就要嫁入东宫,娘不求别的,只愿你能一生平安顺遂,长乐未央。”
娘……
云媞再也忍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娘想她活着。
搭上自己一条命,要了傅轻筹性命。
不值!
她要让他做过的腌臜事儿大白于天下,要让他身败名裂,血债血偿!
第二日,傅轻筹一贯醒得早。
云媞也醒了,她掀开红销帐,赤脚踩在地上,非要嬉闹着服侍傅轻筹更衣。
五品轻骑卫统领的官服为朱色曳撒,腰间有巴掌宽的黑色革带,下坠玉制令牌和短刀、荷包。
云媞指尖绕着那块质地极好的玉牌,不肯放手,“世子哥哥,痴儿要。”
“这不行。”傅轻筹宠溺浅笑,“这是世子哥哥入宫门的通行令牌。你若喜欢,回头给你买更好的。”
云媞嘟着嘴,放下玉牌,又去摸那短刀刀鞘。
傅轻筹侧身,不叫云媞够到:“痴儿,别闹。”
他自觉语气硬了些,又软言哄了云媞几句,才出得门去。
傅轻筹刚走,芳草就迫不及待地端了避子汤进来。
她昨日看见云媞竟摸了回来,好好儿地坐在房中,露在外面的脖颈白白嫩嫩,一丝痕迹都无。
“定是我那蠢表哥胆子小,终是没敢弄她!”
芳草深恨自己所托非人,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今日的避子汤,她便为云媞多加了些料。
“傻子,快趁热喝了。”
芳草回身,把卧房的雕花木门关得死死的,才回过头,狞笑:“这里面,可加了上好的水银。你喝过这一次,往后便再不需喝苦药避子了。”
那游方大夫可是明明白白告诉过她,“这副药叫称断子绝孙方,妇人若是饮了,极寒伤身,包你这辈子往后再难有孕。便是男人吃了,也得难受上好一阵子,还需喝药解毒。”
芳草一手端着碗沿,另一只手要去抓云媞,“你这贱婢,滚过来喝……”
她指尖未及触及云媞。
云媞便矮了身子,跌坐在地。
这痴儿定是怕极了自己!
芳草心中得意,正要钳住云媞下颌,灌药下去。
“咣当!”
两扇雕花细木门被从外重重踹开。
傅轻筹的声音,冷得冻住芳草全身血脉:“你叫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