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着整个静宜园。
卿云一袭宫女装束,在静宜园外北面的一处角落里,紧张却又难掩欢喜之色地等待着她的良人。
今日下午,她传了苏尔和来。
她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说道:“苏尔和,皇阿玛今日传了旨意,我额娘明日就要来静宜园了,所以我们今晚必须得走!”
苏尔和眼中划过一抹惊诧,“这么急?”
“盘缠和衣物,我一早就准备好了。我也给了你两日的时间去安排家里的事情,今晚走得虽急,但却不匆忙。”
苏尔和不着痕迹地从抽出了手,避开了卿云的眼神,深锁着眉头,“可是……”
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卿云又急又气,“你还有什么未尽之事,大可以告诉我,我吩咐王志业替你做了。”
苏尔和像是鼓足了勇气般,抬头重新对上卿云的满是渴望的眸子,艰难地问道:“公主,非走不可吗?”
卿云肯定地点了点头,“对,非走不可!京城这个地方,是会吃人的!”
看着苏尔和还是摇摆不定的样子,卿云接着说道:“你难道就不想和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难道就不想我们的孩子能堂堂正正地叫你一声阿玛?”
苏尔和眉心微动,半晌才点头道:“好,我现在回府收拾,今夜戌时,我在静宜园外等你。”
一听苏尔和许了她,卿云忙不迭地点头。
静宜园酉时初便下钥,卿云是申时末由王志业领出来的。
园外早就安排了一位身量个头都与她差不多的女子,也好叫那些个守门的少些疑心。
此刻她与寻常百姓家的少女无异,满眼热切的期盼着,等待着竟连天边的星子都比不得她眸中的闪亮。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已然下钥,宫门口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也没了踪影。
夜色如墨,方才一颗激动跳跃的心,慢慢恢复如常,眼中如星子的光亮也渐渐散去。
不知是也来风凉,还是冷了心。她依靠着墙角,慢慢地蹲了下去,手臂环膝,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卿云直直地望着远方,一腔热情已被消耗殆尽,转而换上了一副冷冽的表情。
他没有来。
可是她却不敢承认,她在脑中替他编着说辞,他或许是又是耽搁了,或许他在前面等着她。
一想到此,卿云好似看到了希望般,站起身,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回头已经看不见静宜园的门了,她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离开了。
可是随即却又有一种不安在心中陡然升了起来,苏尔和出了什么事?
恍惚间,她已走过了热闹的街市,眼前一片漆黑,路上只有过路着零星的几个人。
卿云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只想走出出这片黑胡同。
可是没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了几个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转身想往后走,却不想,后面亦然有几个大汉。
她紧紧地抓住包袱,望着那些朝她越走越近的人,强作镇定,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可是她声音的颤抖,却将她内心的恐惧表达的清清楚楚。
只听为首的一个大汉冷笑道:“你说我们能做什么?”
卿云被逼到了墙角,她瑟瑟嗦嗦地望着朝她压过来的男人们,本留的修长通透的指甲,此刻也因死死抠着墙缝而劈裂开来,鲜血顺着墙不断流下。
可是她感觉不到,或者,此刻也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清醒。
把肩头的包袱递了上去,“我所有的钱财都在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为首的男子命人将包袱收下,低头沉闷地笑道:“算是识趣。”
就在卿云刚松了口气,以为他会就此放了自己的时候,眼前突然被什么明晃晃的东西,晃了一下。
那人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了卿云的脖子上,狠戾地说道:“可是我们不图财,图的是命!”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卿云更是连呼吸都不敢了。
死死看着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卿云声音微颤,“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取了我的性命?”
那人冷笑道:“你今日瞧见了我们,难保日后不会去报官。”
不知卿云此刻是在摇头,还是被吓得发抖,“不会的不会的,我跟你们保证,我绝不报官,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
那人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些话,还是留着去骗鬼吧!”
说着,手上的劲就大了些。
那人离她很近,他说话时的呼吸都可以喷洒在卿云的脸上,更叫她觉得恶心。
卿云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膝盖就顶向那人,趁他吃痛以及周围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向外跑去。
为首的那人吃痛地蜷缩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喊道:“他奶奶的,给老子抓回来!”
卿云早就被吓得腿软了,此刻没跑几步就跌倒在地。
她翻过身,看着那些向她逼近的大汉,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撑着身体向后移动着,不觉带了哭腔,“你们放了我吧,要多少钱,我家里人会给你们的。”
那些人早已没了耐心,其中一人喊道:“还跟她废什么话!”
说着就举起匕首向她刺来。
“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吃痛的喊声。
卿云再睁开眼时,只见一名男子与几人打了起来。
不知是谁又突然想起了她,从混战中逃脱出来,拿起匕首直向她刺来。
眼瞧着那把匕首在瞳孔中放大,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男子将他的匕首踢落在地,接着又是一脚,将那日踢出了几米远。
又有几人见状,也向他们刺来,结果那人一记扫堂腿,将他们全部绊倒在地。
地上一片哀嚎,那人站定,高声道:“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劫财杀人,当真不知死活!”
“去死吧!”话音刚落,他们背后的一人又持着匕首冲了过来。
那人闻声,忙转过身,将卿云护在身后,自己的左臂却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右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匕首甩落在地,却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刺青。
来不及细想,便将他踹向了他的同伙。
“还不快滚!”
那几个大汉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忙瘸着腿,捂着肚子地四散而逃。
卿云此刻吓得魂儿都没了,只是如筛糠般颤抖着身子。
那人捂着左臂,走向卿云,轻声问道:“姑娘可还好?”
见她没反应,不觉声音大了些,“姑娘?”
“啊!”
卿云被吓得一抖,待看清眼前人,才松了一口气。
缓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今日,多…多谢公子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