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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承乾宫院里种植的梨花也在一夜间开了。

满院的梨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倒真是应了诗里的那句话,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入了春,大氅和围领都摘了,行动也轻便了起来。

绵恺已经九个月了,兰馨正扶着他在院子里学着走路。

顒琰下了朝过来,便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兰馨一袭藕荷色绣八宝联春的缠枝莲旗装站在雪白的梨花下,头上簪了一支金雕木槿镶宝石的流苏垂至耳边。

满眼都是正蹒跚学步的孩子,顒琰心里别提有多欣慰了。

这样一幅恬静淡雅的画面,在这宫中还真是难得。

“皇阿玛……”

绵恺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兰馨这才抬头,看见了驻足在对面的顒琰。

兰馨浅笑道:“皇上。”

顒琰这才挪动了脚步,笑着向母子二人走过来,弯腰抱起绵恺亲了亲,又看向兰馨,说道:“你头上这支扶桑流苏倒是没见你戴过。”

兰馨伸手摸了一下上面的木槿,也没有解释,便笑道:“不过是梧媛绘了花样,臣妾瞧着样式新鲜,便叫内务府制成了流苏。好看吗?”

顒琰退了一步,细细打赏了一番,笑道:“你戴什么头花珠钗都好看,我倒一时也分不清,是不是这支流苏的功劳了?”

兰馨不禁低头笑道:“皇上今儿可有什么喜事,这嘴怎么如抹了蜜般。”

顒琰一手抱着绵恺,一手搂着兰馨的肩膀向正殿走去,边走边道:“哪里是有喜事才来找你,是见到了你和绵恺,朝政上繁杂的事情才得以忘却一二。”

进了内殿坐下,兰馨亲手给顒琰上了茶,说道:“这是臣妾前些日子便摘下的梨花,都是精选了含苞欲放的,又兑了些蜂蜜,不至入口苦涩,消乏清心是最好不过的了,皇上尝尝。”

顒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细品了半刻,点头道:“不错,入口清甜,确是费心了。”

说罢又放下茶盏,笑道:“把承乾宫给你,还真是没给错。”

兰馨含笑,细细地说道:“皇上分配宫殿时,也并未问过臣妾心意。人人都道,承乾宫乃是世祖爷孝献皇后曾经的住所,都以为是皇上偏宠着臣妾。可臣妾以为,承乾乃是顺承皇上之意。臣妾斗胆敢问一句,不知皇上所说承乾宫给对了臣妾,是取了哪层意思。”

顒琰被兰馨说的一愣,半晌笑道:“自然是偏宠着你,若是叫你顺承我,你又哪里肯愿意?”

兰馨听罢,用帕子掩嘴轻笑。她自然明白,顒琰说的是她与他置气的时候。

缓了缓神,正色道:“臣妾对皇上自然是不敢不恭敬顺承,可是兰馨对十五哥哥便不会有君臣之分。”

顒琰看着兰馨满眼地真诚,伸手将她拉过身边,道:“我自然希望你把我当作十五哥哥,而不是一口一个臣妾的妃嫔。”

接着又说道:“不过眼下有一桩事情,倒也由不得不顺承我了。”

兰馨看着顒琰的眼睛,略带严肃地说道:“皇上有话吩咐便是。”

“过两日我要奉皇阿玛去谒拜东西两陵,皇后作为中宫,自然也会同去。这后宫的事情,我就都交给你了。”

兰馨反握住顒琰的手,“皇上放心,我会做好的。”

顒琰方才既已提了不愿她一口一个臣妾的疏远,那兰馨索性也就省去了麻烦。

在典雅庄重的乐声中,兰馨率领众嫔妃在宫门外送走了太上皇,顒琰和盛菁。

自然,旁人不知道的是,兰馨送走的还有承宇。

见浩浩荡荡的队伍不见了踪影,兰馨心下竟觉得空了许多,懒懒地对四周说道:“姐妹们都回去吧。”

谁知刚转过身,就听见渥丹含酸捏醋地说道:“这正宫就是正宫,能陪皇上拜谒祖陵的也唯有皇后一人。旁人就算是协理了六宫,也不过只是辅佐罢了。”

说着又笑吟吟地拔了下晨萍,问道:“諴妃姐姐,你说是吗?”

晨萍自知渥丹是在挑衅,也不敢说话,只是瑟缩缩地看了一眼兰馨。

她虽说曾与兰馨为伍,可是兰馨失宠时,她从未踏足过承乾宫,更不曾替她说过半句话。

如今兰馨复宠,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她自然是怕她怪罪,此刻更是不好开口了。

兰馨心中本就烦闷,此刻对着渥丹的挑衅,倒也没有了好性。

侧过头看着渥丹,道:“莹嫔这话说的实在在理,皇后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中宫嫡妻。本宫是太上皇亲赐给皇上的侧福晋,名入宗室玉碟,是祖宗承认的侧福晋。至于莹嫔你,若不是仰仗着皇上登基,怕还只是个没名分的侍妾吧。”

渥丹也侧过头瞪着兰馨,她最恨地便是旁人拿她的身份说事,“皇上既已登基,贵妃与嫔妾便都是妃嫔,谁又比谁尊贵呢?”

兰馨一脸好笑地看着渥丹,道:“本宫是贵妃,你不过是个嫔位,谁比谁尊贵,谁的位分在上,还要本宫与你细讲吗?”

渥丹自是不服气,“贵妃也不必把协理六宫当作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您不过只是协理,最后决断,还是要皇后来做的。”

兰馨丝毫不退让,“本宫从前倒没觉得协理六宫是多大的荣耀,不过今日莹嫔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本宫倒可行使了权利,替皇后教教你规矩!”

渥丹一慌,高声喊道:“你敢!”

兰馨冷笑了一声,并未理会她,扬起下巴说道:“莹嫔目无尊卑,不敬祖宗。即日起,于宝华殿诵经祈福,日夜不休,直至皇上回銮。”

守淳立时躬了身,道:“嗻。”

说着就将渥丹带了下去,“莹嫔娘娘,请吧。”

渥丹满嘴地叫骂,兰馨充耳不闻,只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面色煞白的荣琴,含笑道:“荣常在,你说本宫处置的在理吗?”

兰馨面上的笑容并挑不出半分错处,可是却看的荣琴心里发毛,只能瑟瑟索索地回道:“贵妃娘娘是奉皇上的旨意协理六宫,自然没有无理之处。”

兰馨收了笑意,冷冷地说道:“明白就好!”

紧接着,就带着梧媛回了承乾宫。

两人坐定,梧媛憋了一路的话,率先开口,问道:“姐姐,你今日为何就这般仓促地处置了莹嫔?”

她知道,若非事发有因,兰馨绝不会这样冲动。

哪怕上次在皇后病床前处罚荣琴,那也是为了立威。

兰馨笑问道:“你觉得呢?”

梧媛思索着,道:“总不会单因为莹嫔不敬这一条。”

兰馨含笑道:“是,皇上和皇后不在宫中,莹嫔哪里又会真的服我。我若不先发制人,那便只能由得她们踩在我头上。若是皇上回来,她们再诬我一个管辖不力的罪名,那我可受不住。”

“可是姐姐这样做,莹嫔或许还是会找皇上哭诉,不知到时又会说些什么。”

兰馨不屑地笑道:“随她说什么,只要皇上交代我的事情我做好了,皇上是不会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