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刚下了一场大雪,白雪映着红梅,真真是极难得的冰雪琉璃世界。
兰馨抱着绵恺在御花园里转着,绵恺已经五个月了,看见这样的景象也难免激动。伸出手四处晃着,嘴里还“啊”“唔”地喊着。
兰馨看着儿子,笑道:“这小小的人儿,不识雪,不识梅,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
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声音,“红梅傲雪,清极自寒。绵恺年纪虽小,可长大后也定是个有气节的。”
兰馨闻声转过身去,只见皇上和颖妃从远处走来,后面还乌泱泱地跟了一群人。
兰馨抱着绵恺福身行礼道:“儿臣请皇阿玛安,请颖妃娘娘安。”
皇上抬手道:“起来吧。”
说着又伸手抱了绵恺过来,笑道:“这踏雪寻梅自是人间乐事,可是冬日里也不是只有梅花。方才朕瞧着那边的翠竹和白皮松也长的极好,绵恺要是觉得稀罕,你便带他多转转。”
兰馨颔首应是,又道:“松竹梅岁寒三友隔墙相呼应确是绝妙佳境。可是儿臣却还想着,春日里绛雪轩的‘鹿鹤同春’的景呢。”
皇上沉声笑了笑,“那就等明年开了春,带绵恺去看!”
皇上再不服老,也是上了年纪的,力气也有些不济,抱了绵恺一会儿,便叫乳母从怀里接了过去。
平复了会子呼吸,皇上又眯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说道:“说到这御花园的景象啊,各个时节皆不相同。瞧着如今梅花满园,又有谁还记得前一季开的是兰花和菊花。所以说啊,这花也要顺应时势而开不是?若逆势而为,不仅于自身无益,更是会惹来赏花人的不悦。”
兰馨明白皇上所指,淡淡笑道:“各花入各眼,若是赏花人不喜欢,任花何时开,都不会得到赏花人的怜惜。既如此,又何必委曲求全,倒不如随着本性,终了此生罢了。”
颖妃走上前,笑道:“怎会呢?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可见花不论贵贱品种,都是希望有人欣赏的。”
兰馨没有再争辩,便笑道:“颖妃娘娘说得是。”
可是,若欣赏着自己的人,不是懂自己的人,那又有什么意义。
皇上和颖妃不能久久待在外面,这便回了宫。
待走远了些,皇上侧头便对刘进忠说道:“你去把太子给朕叫到养心殿来!”
十二月已经是皇上退位的前夕了,除了叫顒琰去行礼告祭天地外,便是宴请各部王公。
终于,到了新年,嘉庆元年。
与其说顒琰是一早起来的,倒不如说他是一夜未眠。
盛菁和鄂罗哩伺候着顒琰换上朝服,戴上朝冠,挂上了朝珠。
反复查看了几遍,才笑道:“今儿是爷的大日子,可半点都马虎不得。”
顒琰拍了拍盛菁的手,示意叫她宽心。
鄂罗哩笑着看向盛菁,“主子娘娘这话可错了,现在该改口叫皇上了。”
盛菁还未被册封,因而还不能叫皇后,所以上下便一致称她为主子娘娘。
听了鄂罗哩的话,盛菁也笑道:“是臣妾欢喜过头,一时失言了。皇上的大喜之日,臣妾便率各位妹妹恭祝皇上万岁万福,大清金瓯无缺。”
接着便率领着兰馨和晨萍等人行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顒琰笑着扶了为首的盛菁起来,还不忘瞄了站在她身后的兰馨一眼。
只见她低着头,安静地站在一侧,不发一言。
深吸了一口气,便大步迈出了毓庆宫。
顒琰先是陪同太上皇去了奉先殿前行礼,告慰祖宗。接着便前往了太和殿,行授受大典。
銮仪卫于太和殿前,步撵于太和门外。只等内阁学士从乾清宫请来皇帝之宝奉上,便跟着太上皇前往了中和殿。
太上皇在中和殿升座,顒琰于店内西向而立。鸿胪寺官引执事大臣行九叩礼,继而中和韶乐奏元平之章。
随着三声静鞭落下,鸿胪寺官引王公文武百官下跪,顒琰率王以下下跪。
宣表官于西檐入殿右门,从西楹案取来传位表至殿下,跪请大学士读表。
当所有人都等着太上皇将玉玺交给大学士时,他却死死地握着玉玺,不肯撒手。
这交出去的不仅是枚玺印,更是自己握了六十多年的权利。哪怕是自己儿子,也是不舍得的。
顒琰跪在旁边等了许久,见还没有动静,便微微抬头看着太上皇,轻唤了声:“皇阿玛。”
太上皇这才缓过了神,却没有照礼将玉玺递给大学士,而是自己走到顒琰跟前,亲手交给了他。
声音苍老又有力,“这大清的江山,朕就交给你了!”
顒琰双手接过玉玺,高声道:“儿臣定上不负皇阿玛期望,下不愧对臣民!恭请皇阿玛回宫!”
文武百官也随顒琰高声喊道:“恭请太上皇回宫!”
太上皇站在阶上,望着底下臣服的众人,眼中已不觉噙了泪花。
过了良久,才由刘进忠扶着回了宫。
眼见着已经是新的朝廷了,他终归还是老了……
顒琰到保和殿暖阁更衣时,见盛菁在此,不觉一惊,道:“你怎么来了?”
盛菁取来礼服给顒琰换上,“臣妾知道不该擅自来前朝,可臣妾只想陪着皇上,陪您走完这登基大典的每一步。”
顒琰欣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回去吧,等宣读完传位诏书,接受了文武百官的跪拜,这就礼成了。”
盛菁温柔一笑,道:“那臣妾便回去领着妹妹们等您。”
顒琰含笑,“好。”
顒琰被前引后护着回了太和殿登极,随着元平之章的奏响,顒琰终于等上了宝座。
望着跪拜的文武百官,听着一声声地高呼万岁,顒琰知道该是自己施展抱负的时候了。
繁琐而隆重的登基典礼终于结束了,整个皇宫都回响着鸿胪寺官站在天安门楼上宣读传位诏书的声音。
“朕缵绍丕基,抚绥函夏……钦哉。”
这登基大典虽和女眷无关,可是这一日的赏戏行礼,端着规矩下来,兰馨也还是累的不行。
散了席,梧媛便跟着兰馨回了屋。
两人坐定后,兰馨看着她笑道:“皇上登基,封了你做常在,还独赐给了你“春”作为封号。春阳抚照,万物滋荣,可见皇上待你不同。”
梧媛和荣琴分别被封为了春常在和荣常在,因为位分低,是不用行册封礼的,这便在今日就定了位分。
梧媛被赐了封号,而荣琴只是以名为号。因此两人位分虽相同,可是在旁人眼里,地位却大不相同。
梧媛微红了脸,低头笑道:“姐姐不要打趣我了,皇上还不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才给了我常在的位分。若是换做姐姐,妃位也是当得的。”
兰馨摇了摇头,无所谓地笑道:“我不在乎这个,都说宫里的孩子难将养,若能换得绵恺平安长大,给我个贵人的位分又如何。”
梧媛明白兰馨的忧虑,便道:“皇上看重姐姐,自然是不会委屈了姐姐和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