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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馨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装,头上也只是零星的用了几支珠花,来固定头发。

西配殿与她这里本是离得远的,可她依然能听见那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这也让她心里感到十分压抑,都说宫里的孩子难将养,思丹却也是她见着的第一个早夭的孩子。

可是一个格格生的皇孙女,并不能引起皇上的重视,皇上甚至都没见过她,只是听说染了痘就给挪了出去。

去热河的行程照旧,整个所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去圆明园的事情。

正在屋里收拾着东西,便看见永琰走了进来。

兰馨一脸诧异,原以为他会陪着渥丹的。

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问道:“王爷怎么来我这了?”

永琰脚步沉重,走到炕前坐下,低声道:“渥丹哭累了,我便来你这看看。”

兰馨叹气道:“六格格也是可怜,还那么小。”

永琰抬眼看着兰馨,见她一身素衣,说道:“委屈你了。”

兰馨被他一句没来由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说道:“王爷说什么呢,我一点也不委屈。”

永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有些内疚地说道:“一进门便叫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新妇,却不能打扮喜庆。”

兰馨听罢,释然笑道:“王爷这便多心了,我一向喜欢淡雅的颜色,这怎么算是委屈我了呢。”

永琰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极赞赏她的识大体。

转了话茬,道:“过了晌午,便要启程去圆明园了,我与你共坐一辆马车,咱们绕道去趟恭府。”

永琰是答应过她要陪她回门的,只是没想到出了思丹的事情,他还会想着。

刚想拒绝,却又听他说道:“你不必不安,渥丹只是我的侍妾,你做什么事情都碍不着她的。”

兰馨虽说觉得不妥,可又着实想回府看看阿玛额娘,便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

渥丹伤心卧病,自是不能同去了,永琰便把晨萍也留在了宫里,彼此也还可以有照应。

盛菁独乘一辆马车先去了圆明园,永琰和兰馨的马车则向恭府驶去。

永琰事先并没有派人告诉恭阿拉,他认为不张扬地来,可以少些礼数,兰馨也更自在些。

到了恭府门口,永琰先下了马车,又伸手扶了兰馨下来。

守门的不认得永琰,却是认得兰馨的,忙进去通传。

恰巧恭阿拉此时在家,听了消息就带着全家赶忙出来迎接。

恭阿拉一惊,率着全家就要行礼,永琰连忙制止,说道:“既是偷偷地来,那便没有这么多礼数了,一家人在一起坐坐就是了。”

恭阿拉连连答应着,迎了永琰和兰馨进去。

承宇自从四月二十三离了杭州,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京城。

本可以如约在端午前赶回来的,可是却在前几日住客栈的时候,吃坏了东西,胃疼起来,连床都下不来。

大夫嘱咐了要养一段日子,可是他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

刚一能下地,便又开始赶路,只是因为身子的缘故,脚程慢了许多。

承宇骑马骑得时间久了,大腿都被磨破了,疼的他连身子都直不起来,有几次都直接被马甩了下去。

德文在一旁陪着,也是担心地劝他,总归表小姐的婚期是在下个月,不急于这几天的。

可是承宇什么都听不进去,坚持着赶路。

五月初八,进了京城,他便直奔恭府,可是却看见了门外停着的马车。

他知道那不是恭府的,装饰豪华,必是宫里的。

赶了半月的路,此刻他的心中突然害怕了,直觉告诉他,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见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下了车,而与他同车的,竟是兰馨!

承宇不敢相信眼前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封信明明是假的,可是,眼前真真切切的她又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见恭阿拉出府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他肯定了那是嘉亲王。

心中满腹狐疑,难道兰馨真的已经准备嫁给别人了吗?她不是被逼迫的?

承宇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门口。

门房认得承宇,见他回来,面上还有些许惊喜,恭敬地说道:“表少爷回来了!”

承宇看着兰馨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们大格格……”

后面的话,他张了几次嘴,却实在开不了口,仿佛问出来,会将他活剐了一般。

门房顺着承宇的目光看去,笑着回道:“表少爷不知,我们大格格已于三日前,嫁给了嘉亲王,现在已经是名入玉碟的侧福晋了。”

这句话于承宇来说,仿若晴天霹雳。

他喃喃地重复着:“三日前?侧福晋?”

明明姑父写给阿玛的信上是在下月,怎会提前一个月?

明明没到端午?她便等不及嫁给旁人了?

承宇的胃顿时又疼了起来,他蹲下来蜷缩着,却捂着胸口,脸上一片痛苦,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滑下,此刻最疼的还是心。

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承宇便晕倒在了地上。

德文扶起承宇,哭喊着:“少爷!”

兰馨走在前面,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门口。

永琰见状,轻声问道:“怎么了?”

身后跟着丫鬟小斯许多人,她根本看不见门口。

兰馨收回了视线,皱着眉头说道:“仿佛听见有什么声音?”

其余人皆是一脸茫然,他们都没有听见,兰馨便觉得是自己听岔了,可是胸口却没来由地堵得慌。

为叫她安心,恭阿拉叫陈叔去门口看看,再来回禀。

陈叔领了命下去,一到门口便看见了地上的一摊鲜血,再一看倒下的人,竟是承宇。

陈叔跑了几步到承宇身前,喊道:“表少爷!”

德文看着陈叔,红着眼睛,说道:“我们少爷这是知道了表小姐嫁人了,才这样的。”

这明明是承宇先来信说不要格格的啊,现在这又是闹得哪出。

陈叔来不及细问,他不能叫格格看见承宇。

格格死了心也好,眼见着嘉亲王对她这么疼爱,安安心心地做侧福晋才是唯一的出路。

伸手招了门房过来,吩咐着:“你们把表少爷扶到后院的客房里,再去请了大夫来看,我先回去告诉老爷。”

陈叔掩去焦急慌乱的神色,换上从容不迫的表情,回到正厅,躬身回道:“侧福晋安心,并无大事,只是有几个叫花子,见门口马车华贵,吵着要钱呢。我已经打发走了。”

陈叔虽这么说,可是兰馨还是怀疑,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永琰笑道:“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从宫里出来便直奔恭府了,来不及换马车。”

恭阿拉摆着手,说道:“王爷可不敢这么说,您和侧福晋能来,已是全府的荣幸了。”

永琰听罢,笑道:“兰馨怕是和夫人还有弟妹有体己话要说呢。”

又转头看向兰馨,道:“你去吧,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还要赶去圆明园呢。”

兰馨和明雅,还有弟妹们便行了礼退下,正厅只留了永琰和恭阿拉。

见人走远了些,永琰开口说道:“恭大人,我知道您一直介意着初雪那日兰馨罚跪的事情,可是我已责罚了完颜氏,她如今也因寒气侵体,患病早逝。我向您保证,日后我所里,无人可再伤兰馨分毫,我既答应过您,要护她周全,便不会食言。”

恭阿拉看着永琰,有些惶恐,说道:“先前是微臣误会了王爷,王爷待侧福晋的心意,微臣和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永琰笑着点了点头。

兰馨和明雅去了隔间,兰馨见没有旁人,就跪下来给明雅行礼。

明雅将她扶起来,说道:“好了好了,回家机会难得,不要被这些繁琐的礼仪给误了,来,坐额娘身边来。”

明雅拉着兰馨坐在炕上,打量着兰馨说道:“好啊,看如今的情形,嘉亲王实在宠爱你,我和你阿玛也可安心了。”

兰馨眼中含泪,哽咽回道:“阿玛额娘,哥哥弟妹安康无虞,女儿在宫中也可安心了。”

宁武泰赶忙问道:“那些个福晋侍妾可有欺负你的?”

兰馨转过头看着他,破涕为笑道:“我是侧福晋,那些侍妾怎么敢欺负了我去。”

明雅听罢,又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虽是侧福晋,却也要谨慎侍奉着,你阿玛官位不高,帮不了你太多,你在宫里能依靠的,也唯有嘉王爷一人。”

兰馨点了点头,道:“女儿明白,已经如此,那便桥归桥,路归路。不该想的,女儿绝不会困扰了自己。”

听到兰馨这么说,明雅才放心。

她知道兰馨是最认死理的,她怕她不能忘了承宇。

若因此失了永琰宠爱,那她日后的路就难走了。

又说了会子话,永琰才在天黑前带着兰馨回了圆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