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出了勤政亲贤殿,就遇上了香巧,香巧是一早就在外候着的。
见兰馨出来,香巧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奴婢请兰格格安,公主听说兰格格来了圆明园,叫奴婢来请兰格格去茹古通今一叙呢。”
兰馨本不想答应,毕竟这次的事,少不了卿云的挑唆,但是她又想听听卿云的解释,这便跟着香巧一起去了。
进了内殿,见卿云整斜卧在炕上假寐,兰馨走上前道:“见过公主。”
卿云听见声音,睁开了眼,见是兰馨,淡淡地道:“妹妹来了,来坐。”又招手将近身伺候的人赶了出去。
兰馨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同她姐姐长妹妹短,直言道:“坐就不必了,奴才现在不是公主的伴读,在宫中不宜久待,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卿云坐正了身子,一双美目紧盯着兰馨,半晌道:“向来都是姐妹相称,怎么妹妹如今倒是自甘下贱,改称奴才了?”
兰馨正色道:“公主待奴才好,那是公主仁慈,可奴才万万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卿云勾了勾嘴角,笑道:“你既提了身份,那我更要叫你一声妹妹了,日后同嫁去公主府,你我姐妹也好有个照应。”
听卿云提了这事,兰馨抬起头,直视着卿云:“公主好谋划,先前竟不透露半点风声,就连让我出宫都不曾挑明原因。”
卿云避开了兰馨投来的坚毅目光,笑道:“好妹妹,这你可就冤枉了我,我反复向你提及是否愿意一直陪着我,你都毫不犹豫地说了是。更何况,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过你是否有了心上人,你都矢口否定。如今,又怎好怪起我来了?”
兰馨重新对上了卿云的眼睛,说道:“公主明知道我的本意是与公主姐妹相伴,又怎可共侍一夫?”
卿云道:“昔年尧帝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一同嫁给了舜帝,不仅助舜帝继位,更是流传了几千年的佳话,怎么如今我们姐妹反倒不成?”
兰馨回道:“纵有娥皇女英流传的佳话,可是更有飞燕合德的争宠算计。公主贤良,容得下奴才,可是奴才却没有公主的气量,唯恐日后生了不臣之心,反而坏了姐妹情谊。”
卿云听罢,下了炕,走上前拉着兰馨的手,笑道:“妹妹既是为了姐妹情谊着想,姐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宫中真心难求,还望妹妹不要因为姐姐会错了妹妹的意,而与姐姐生了嫌隙。”
兰馨笑意未达眼底,说道:“姐姐哪的话,为了我们姐妹情分,妹妹已经求了皇上收回圣旨,日后自然还是推心置腹,亲密无间。”
卿云故作惊讶,道:“哦?姐姐竟不知道。”
兰馨回道:“妹妹是刚去见了皇上,正打算来告知姐姐呢,却不想路上遇到了香巧,这便一同来了。”
卿云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便好。”又皱着眉头问道:“妹妹手这样凉,脸上也没有血色,定是忧心所致吧?”
兰馨道:“劳姐姐挂怀,已经好多了。”不用嫁给丰绅殷德,她自然不必再忧心。
卿云皱着眉头,还是不放心,又冲着屋外喊来了香巧,说道:“你去太医院寻些燕窝阿胶人参之类的滋补药材,送去恭府,给兰格格补身子。”
兰馨没有拒绝,行礼谢了恩。
卿云又说道:“你现下也不方便进宫见我了,只是我出嫁那日,宫中设宴,你必要来送我,我才嫁的安心。”
兰馨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见兰馨出去,卿云收了笑意,对香巧说道:“她是用了那个玉佩吧?”
香巧答道:“是。”又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公主怎知兰格格一定会用那个玉佩?若是兰格格没用,又嫁给了额驸,公主岂不是白谋划了一番?”
卿云坐回炕上,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开口道:“她若是想不起来用,我也会提醒她,再者,你以为我真会叫她嫁给丰绅殷德吗?和珅虽在皇阿玛跟前得眼,可他终究是正红旗的钮祜禄氏,他一直想和镶黄旗的钮祜禄氏扯上关系,我又怎会如了他的愿?”
香巧听罢,笑着称赞道:“公主好心思。”
出了茹古通今,又遇上了永琰,他身旁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听说永琰宠爱的侍妾侯氏有了身孕,永琰甚至还答应了她,待她生下孩子,要为她请封侧福晋。
兰馨躲不过去,便走上前行礼道:“见过十五阿哥。”
永琰见是兰馨,便对身旁的侯佳氏说道:“渥丹,你有着身子,不宜在外面待的太久,先回去吧!”
渥丹最会察言观色,没有多说什么,便行了礼退下了,守忠也是个聪明人,也领着永琰身边奴才走远了些。
永琰走上前,扶起兰馨,柔声道:“现下没人了,不必拘礼了。”
兰馨应了声是,又道:“还未谢过十五哥的妙计,若无您,我怕是真要火烧眉毛了。”
永琰笑道:“哪里算是妙计呢,不过是偶然想起,能解了你的困境那便是最紧要的。”
兰馨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您。”
永琰转了话茬:“听恭大人提起你卧病在床,过了这么些日子,果然还见病色,想来你此番入宫,已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那便回家仔细调养着,不要再忧心动气了。”
兰馨虚弱地笑了笑,道:“是。看着丹格格有了身孕,怕十五哥添丁之喜无法庆贺,那便在此提前贺过了。”
说罢,兰馨福了福身,只是还未蹲下,就被永琰一把捞了上来,永琰低头看着兰馨,声音低沉,说道:“总有要你贺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呢。”
渥丹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柱子后面,虽听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但是永琰对兰馨的亲密,她却是看了个通透。
见兰馨走远了,守忠此刻也已回到了永琰身旁。
永琰敛了笑意,早已没了方才的热络,只是淡淡道:“皇阿玛已收回了旨意,和珅那里不足为惧,兰格格以后也不会在宫中了,日后你也无需继续盯着她了。”
“嗻,奴才明白。”
回了恭府,因着累了一天,又跑出去吹了风,兰馨的咳嗽越发的重了。
恭阿拉请了大夫来,又叫兰馨好生地呆在卿颜阁养病,不许随意出去走动。
他这不仅是为了兰馨的身子,更是为了阻止兰馨和承宇见面。
承宇是个好孩子不假,他和明雅也都喜欢的紧,只是兰馨是要选秀的,若她撂了牌子那自然最好,可是他现在摸不清宫里头的意思。
十七阿哥为了兰馨,不顾皇上圣旨,在雨中跪了半夜,十五阿哥更是不惜背上私结内臣的罪名,给兰馨出主意。
那套兄妹之情的说辞糊弄得了兰馨,却骗不了他。
一下和两位阿哥纠葛深重,这还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永璘到底是男儿身,又常习武,身子比旁人强健许多,没多久,便如常行走了,只是淋雨染的风寒没好利索。
见过兰馨的第二日,皇上便在勤政亲贤殿召见了永璘。
永璘因病未愈,人也平静了许多,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皇上坐在炕上,俯视着他。
沉默了半晌,皇上开口说道:“身子既好的差不多了,朕便与你商量一事。你如今膝下唯有一子,子嗣单薄,朕想从今年的秀女里给你指一个侧福晋。”
永璘猛然抬头,看着皇上,说道:“儿臣年纪尚轻,不急着娶侧福晋的。”
皇上目光如炬,盯着永璘,说道:“二十五了还年纪轻?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朕本想成全了你,故而兰馨昨日来见朕时,朕也替你问过了,她连不愿意嫁你的理由都说不出来,你还执着什么啊?”
永璘满脸的惊讶,他对兰馨的情意便这么明显吗?若不是,为什么皇阿玛和额娘都看出来了?若是,为什么她却不知道?还是说,她根本不想知道?
永璘心里盘问着自己,嘴角也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讥笑,终究是他蠢。
缓缓开口说道:“皇阿玛既明白儿臣心意,哪怕成全不了儿臣,也不要让儿臣娶了旁人,断了念想。”
皇上脸上的怒气是藏不住了,怒斥道:“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如今更是为情所迷,不顾脸面,朕都替你感到羞愧!”
永璘到嘴的话都被皇上堵了回来,“这些日子朕不想看见你,你回宫养病吧。另外,朕会在宫外给你建个府邸,日后你便分府出宫居住吧!”
住在宫里的三位阿哥是十一,十五和十七。如今他被分了府出去,这是彻底没了继位的可能,虽然他从来都不在乎,可是心还是疼了一下。
皇阿玛对他是失望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