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对于四阿哥的事情向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就算没有人去抚养他,日后长大了也是要进入阿哥所生活的,料想应该也不会有人胆敢亏待了皇帝的亲生子嗣。然而此时此刻,有一件事情却令年世兰感到格外糟心——皇后竟然毫无征兆地来到了园子,并且要和众人一同在此避暑。
年世兰实在搞不懂皇帝究竟是怎样一种态度。自家的安乐公主如今已经长到半岁大了,而那皇后因为犯下过错被禁足至今已有小半年之久。此前更是听说在来园子之前,太后曾经有意让皇后一同前来消暑,结果却是皇帝以皇后身体尚未痊愈为由婉言回绝了太后的提议。可是眼下这炎炎夏日才刚刚过去一半而已,为何皇帝突然间就改变主意将皇后给放出来了呢?
面对如此复杂难解的局面,年世兰纵然绞尽脑汁也始终摸不着半点头绪,但她心中更多的还是担忧与害怕。尤其是想到皇后来此可能会对自己心爱的安乐不利时,年世兰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全副心思都紧紧系在了安乐一人身上。
就在年世兰忧心忡忡、提心吊胆之际,皇后那边倒是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安陵容那边却率先出了事端……
话说那安陵容的父亲安比槐,先前因女儿安陵容拒绝入宫参选秀女一事,心灰意冷之下,只得悻悻然返回松阳县老家。这安比槐本就是个没多大能耐之人,全靠安陵容之母倾尽所有,才得以捐得一个县丞小官当当。家中原已纳有美妾数名,而那位瞎了眼的原配夫人,则早被无情地打发走了。如此一来,他的日子过得可谓逍遥自在、惬意无比。
然而好景不长,某天不知怎的,他的小妾竟听闻安陵容不仅入了宫,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沁贵人!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安比槐瞬间慌了神儿。一时间头脑发热,便急匆匆地赶赴京城,想要找安陵容的生母问个究竟。岂料刚到京城,还未等见到安母,便先撞上了年府的家丁。这些家丁见其衣着寒酸、行色匆匆,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将安比槐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地又逃回了松阳县。
经此一番折腾,安比槐心里头也犯起了嘀咕:或许真是自家小妾听错了消息?正当他满心狐疑之际,却惊觉回到松阳后的小妾早已变了副模样。只见她狐假虎威,仗着所谓“国仗”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大肆敛财。起初,安比槐尚存一丝良知,试图劝阻小妾收手。但无奈人性贪婪,面对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他那颗不安分的心终于按捺不住了。先是战战兢兢地收下一小部分金银财宝,而后见并未惹出什么祸端来,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干脆放开手脚,肆意挥霍享受。后来啊,只因小妾所生之女瞧上了一名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可那读书人却宁死不肯从了她的心意。谁能料到,那心狠手辣的小妾居然丧心病狂地下令让人将这名无辜的读书人活生生地打断了双腿!
至此,那名可怜的读书人因重伤而无法参加三年一度至关重要的科举考试,心中满是悲愤与绝望。然而,命运似乎并未就此放过他,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得前往邻县谋求生路,并最终当上了县衙里的师爷一职。尽管如此,他始终未能释怀内心深处的仇恨,尤其是当手中渐渐掌握了些许微末权力之后,更是想方设法搜集起安比槐贪赃枉法的确凿罪证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长时间的暗中调查和精心筹备,终于让他寻得了足够多能够将安比槐定罪的有力证据。恰逢此时,巡抚大人前来此地巡查政务,这对于满心愤恨的读书人而言,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乎,他毫不犹豫地趁着这个时机,将辛苦搜罗而来的所有证据统统呈交给了巡抚大人。
所幸这位巡抚大人乃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洁之人,对待案件向来秉公执法,绝不徇私舞弊。虽然此桩案子牵涉范围并不算广,但由于其中涉及到了后宫之事,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轩然大波。因此,巡抚大人深思熟虑过后,决定直接将此事上奏给当今圣上,由皇上亲自定夺裁决。
当这一消息传到年世兰耳中的时候,她不禁暗自咬牙切齿起来。回想起当年,自己原本出于对安陵容颜面的顾忌,未曾果断地将安比槐彻底铲除。没想到时隔数年之久,此人依旧不知悔改,继续作恶多端,真不知道这些年来又有多少无辜的黎民百姓惨遭其毒手!
此刻,年世兰目光冷冽地凝视着眼前满脸怒色、愤愤不平的安陵容,语气平淡如水地开口问道:“莫非……你还想着要救他不成?”
安陵容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凄楚与愤恨之色,“娘娘啊,我虽是他的亲生女儿,但自从他抬了小妾进门,他便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甚至连一丝一毫做父亲的责任都未曾尽到!这么多年来,我心中对他早已毫无父女之情可言。谁能想到,这个无情无义之人竟然会借着我的名头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那些可怜的百姓们又有何罪过呢?依臣妾之见,即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民众心头之恨呐!”说到此处,安陵容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一旁的年世兰听闻此言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安陵容缓缓地跪倒在地,眼中满含着哀求之意,“可是娘娘,不管怎样,他毕竟是给予我生命的生父。所以,臣妾斗胆恳求娘娘您大发慈悲,能否想法子留下他一条性命?”
此时的年世兰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安陵容,那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一般。
安陵容被看得有些局促不安,脸色微红地低下头去,嗫嚅道:“娘娘莫要再这样盯着妾身瞧啦。罢了罢了,其实臣妾心里想着,只有让他继续活下去,才有机会让他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赎罪。若是就这样轻易地让他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听到这里,年世兰终于微微一笑,心想这安陵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机深沉且腹黑无比呀。然而,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缓声道:“即便如你所说,这份求情的人情,你也是必须要去走一趟的。”
安陵容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年世兰,急切地问道:“这却是为何?”
“咱们的皇上啊,那可是疑心最重的主儿!你要是不去求求情,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样的其他麻烦事儿呢。就算求了,他到底会不会听进去暂且不论,但总归得去露露脸不是?”年世兰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严肃地对安陵容说道。
安陵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应道:“娘娘说得极是,嫔妾这就脱簪待罪,前去给父亲求情。”说罢,她便匆匆忙忙地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发髻来,准备前往养心殿。
然而,让年世兰没有想到的是,这安陵容竟然如此执着。听说她哭丧着脸,在养心殿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可皇帝愣是连面都没让她见一下。听到这个消息时,年世兰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钦佩之情。心想这安陵容为了救父,这场戏做得也未免太过逼真了些,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好在最后,皇帝并未下狠手严惩。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只下令将安比槐处以三千里流放之刑,算是小小地惩戒了一番。
安陵容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她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于是求了年世兰出手相助。年世兰倒也爽快,应下了安陵容的请求,暗中指使流放路上的官差要对安比槐“特别关照”一番。
时光荏苒,三千里的流放之路终于走到尽头。当安比槐抵达终点时,已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安大人,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而对于安比槐的小妾和庶妹,安陵容同样没有心慈手软。当初她们被官府发卖至烟花柳巷之地。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不久之后,安陵容又出人意料地用银子将她们从那种肮脏污秽之所赎回。这些可怜的女子起初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遇上了救命恩人,从此能够脱离苦海。怎料等待她们的并非幸福生活,而是被无情地扔进了一个偏僻简陋的小院之中。
那小妾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内,抬眼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身影——正是安比槐!他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已是病入膏肓。小妾见状,心中大惊,本能地想要转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惜,年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他们早已牢牢守住院门,任谁都无法随意进出。
至于饮食方面,安陵容倒是颇为“慷慨大方”。她只是随手漏出几个碎银给那些下人,并冷冷地吩咐道:“只要能保证他们饿不死就行,无需多费心思照料。”
安陵容恭恭敬敬地向年世兰回话:“娘娘,皇后娘娘曾在事后找过嫔妾。”
年世兰听后,却是一脸不屑地微微点头,轻哼了一声,心里道:“宜修啊宜修,她也就只会玩那套雪中送炭的老把戏罢了,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点儿的招数。”
安陵容微微挑起那细长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年世兰,轻声说道:“娘娘难道不想知道皇后娘娘找嫔妾所为何事吗?”
此时的年世兰手中正忙着摆弄给安乐准备的精致玩具,听到安陵容的话后,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随口应道:“哦?究竟所为何事呢?” 言语之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好奇。
安陵容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冷笑一声后缓缓说道:“皇后娘娘竟然说是因为她替嫔妾的父亲向皇上求情,所以才得以留住安比槐的性命。”
年世兰听后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么你怎么想的?”
安陵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之色,她目光犀利地说道:“且先不论甄姐姐早已告知过嫔妾皇上对于此事的真实态度,即便没有甄姐姐相告,皇上也是绝对不可能杀掉安比槐的!您想想看,皇上向来最看重自己的颜面,又怎会容许身为妾室的我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呢?倘若真的将安比槐处死,那不正好让那些难听至极的罪名彻底落实了嘛。”说到此处,安陵容不禁再次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
年世兰闻言,嘴角微扬,轻轻吐出几个字:“嗯,你倒是看得透彻。”
安比槐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年世兰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这下子,她终于能够将自己所有的精力与心思,毫无保留地倾注到宝贝女儿安乐的身上了。
就在这时,颂芝脚步匆匆地走到年世兰身边,压低声音向她禀报:“娘娘,大将军来了。”
年世兰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不满地瞪了颂芝一眼,轻声呵斥道:“以后不许再这么称呼了!现在哥哥已无官身,若是让人听了去,难免会落下把柄,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从今往后,直接唤老爷便是。”
颂芝赶忙点头应下,表示自己记住了。
年世兰心中暗自思忖,哥哥如今既不是朝中官员,却这般行色匆匆地来到园子,究竟所为何事呢?于是,她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哥哥如今已然没有了官身,好端端的不在家中待着,跑到这园子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要紧之事?”
颂芝摇了摇头,回道:“大将……哦不,老爷看起来来得颇为匆忙,咱们这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没能听到个所以然来。不过,今儿个周宁海奉命前去给端妃娘娘送银钱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身影,瞧着倒是极像老爷。他便小心翼翼地跟上去看了两眼,结果发现老爷这会儿已经进了万方安和了。”
年世兰闻言,不禁冷笑出声,嘲讽道:“哼,皇上竟然召见哥哥去万方安和商讨朝政?想当年,哥哥在朝为官时,也未曾见得皇上对他如此信任呐!”顿了一顿,她紧接着追问道:“那嫂嫂那边可有派人传话进来?”
“就是没有消息才奇怪。老爷进园子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这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就连大夫人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按常理来说,这种情况绝不应该发生呀!”颂芝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
此时,坐在一旁的年世兰微微眯起了眼睛,她那美丽而细长的眉毛轻轻跳动了几下,似乎心中正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她朱唇轻启,对颂芝吩咐道:“去把周宁海叫来,让他赶紧去年府走一趟。告诉他,人说公主一直在哭闹不休,非要吃舅母亲手做的糕点才能哄好。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