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把纸条给大午和老蔫瞧瞧,“看看,道兴哥写的字,写的很好!”
成大午也笑了,掏出了怀表瞅瞅,“现在差五分七点,咱早点下去?”
老蔫一句话把行动时间定下了,“八点半!”
秦虎点点头,“我先下,接着你俩一起下来,然后下来背包和巴子,三泰,你最后!现在我再说说下去的动作要领……”
八点半不到,秦虎把身后的保险绳交到三泰手里,自己手里拉紧下山索就斜立在了崖壁上,眼神示意大家注意要领,然后脚下一蹬就滑了下去。
老蔫、成大午拉直了自己的保险绳探头盯住了秦虎的身姿,只见他三蹬两滑,眨眼间就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秦虎的保险绳变成了老蔫的下山索,这时刻他也顾不得腿抽筋儿了,只是瞧瞧三泰和巴子一起拉住了自己的保险绳,赶紧嘱咐一句,“你俩可别使劲拽俺,吊在半截子,俺更哆嗦……”
“嘿嘿,下吧,俺俩给你做个保险,你降的太快俺俩才拉绳子。”
成大午拉着绳子站在了老蔫身边,肩头并肩头,轻吐一声,“走!”
刷拉一下子俩人就悠了下去……
老蔫还没哆嗦呢,脚已经落了实地儿,三两把解开保险绳,脚上使劲踩了踩地面,枪把子已经端在了手上。
背包和巴子下来了,大家刚刚解开了背包,三泰一个风骚横滑就到了头上,手上拉着一条绳索,两脚并拢还夹着一条,打着横儿就飞了下来。
“骚包!”秦虎低哼一声背起自己的背包就到了老蔫的身后,成大午、巴子、三泰依次拉开,贴着崖壁就向西边摸了过去……
石屏西侧的两组暗堡群,白天在上面瞧的真真的,三间地窨子一组暗堡,一共两组正拦在石屏西侧的山脊上,两组地堡间隔不到十丈的距离,再往西,山势陡降,是很陡峭的斜坡,下坡后山梁的走势就分成了两岔,一条往西,翻过去就是大叶子沟,一条往南就成了大小鸭河的分水岭,就是长虫沟沟底的那道矮山梁。
地窨子的观察窗是向着北面坡下的,门口是在南面,可进口都棚上了顶子,值哨的胡子进出都是从一条东西向的暗沟进去的,这样棚着顶子,上面覆土无痕的地下暗道,山民们叫它霸王圈、沟趟子,胡子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得胜坑。
人从这条坑道的东西两边钻进去,里面再拐进三间地窨子,隔风保暖还连成堡垒。每间地窨子间也隔开了丈把宽,这些情况在上面数数烟囱,望望屋顶就能断个大概……
老蔫躬身到了皮门帘处,侧耳听了听,消声筒轻拨门帘就钻了进去,后面秦虎就把门帘挑上了棚顶,匕首一插就把帘子钉在了上头,给三泰和巴子比划了一个在外面警戒观察的手势,成大午已经随着老蔫钻了进去。
秦虎回身跟进去,耳中只听里面“噗噗,噗,噗……”,带着消声器的盒子炮已经搂响了。
沿着通道,肩头顶着盒子炮直奔第二间,已经返身出来的成大午又抢了先,秦虎跟在大午身后拐到第二间的门口,本该是前头的成大午拉门,秦虎往里冲的,结果成大午直接停在了门口……
这也不是争先的时候,秦虎知道他们是个啥意思,就是挡着自己往前去,只好伸手猛地拉开地窨子的木扇子。
要说成大午,虽然本领出众,可不是个老兵出身,杀人这买卖并不是他的长项,秦虎抬枪就跟了进去,可没见成大午有丝毫的犹豫,门口一步跨进去盒子炮就响了。
小火炕上两个抱着大枪的胡子眼还没睁开,头上就挨了枪子,成大午每人补上一枪扭身就往外蹿,瞅着胡子被子弹击中颤动的身子,秦虎摇摇头心思翻涌,“这可真是近朱者赤,大午哥咋滴也跟着老蔫变成了这样,杀人不眨眼啊!”
在成大午身后警戒跟随,老蔫一个人已经完成了第三间里的活计,三人出来躬身直奔第二组暗堡,秦虎这个特战队的老大正要嘱咐下冒失争先的老蔫,成大午拉住了秦虎低低的声音道:“虎子,你去接老道他们大队进来,剩下的活交给我们了。”
秦虎一愣还没说啥,就听大午哥又补了一句:“你上去了绝壁,底下大当家嘱咐了一句:少当家的活儿干完了……”
前面三泰、巴子、老蔫已经又钻进得胜坑,这下秦虎也明白了,怪不得他们违反平常训练要求,跟抢肉包子似的。
“注意警戒,下坡的时候小心点儿,当心树根处的线铃。”
看着成大午点了头,秦虎打开电筒,踏着地窝子的屋顶就奔回了石屏绝壁下面,手电探出去一晃,呼啦一下子石壁近处站起来一片,倒让秦虎吃了一惊!
疯老道带着弟兄们已经贴着绝壁爬了过来,离自己脚下的地窝子都不到两丈了!要不是地堡前面这一段被刻意挖成了深坑,自己这里再不动手,他们都想着要摸哨了!
在秦虎看来,这些才是冒失行动,回去得好好说道说道!眼下是顾不上了。
外面快速传过来一支小树捆绑的长木排铺上,三支小队,六十人就哑么悄儿地摸了进来,每个白衫白帽下的眼神都闪着贼亮的光……
“兄弟,你带着三小队、四小队在这里隐蔽待命,二小队跟着俺。”郑道兴一句低声命令,贴着石壁就要往东头去,却被秦虎一把拉住了。
“等等,你没看见东头胡子的情况,先布置一下这儿,咱俩带队过去,我不跟你个疯子抢……”
秦虎在老石梁练兵的几个月间,奉天家里给偷偷拾掇出几十支带消声器的盒子炮,这次行动,当家的把这些宝贝都拿了出来,每个小队都分到了两支,加上几个老兵头手里的,整个队伍都具备了一些偷袭的能力,在家里试枪的时候,他们就都疯魔了,现在身上子弹鼓鼓的,一个个小队长们早就忍不住了。
蝎子岭上是这般情况,长虫沟对面也是一样,方奎带着一大队的两个小队刚刚找到秦虎、老蔫留下的路标,四个小队长和队副就聚在了一起,方奎也不说啥了,该练的练过了,该嘱咐的也都说了,四十几个弟兄分成两个波次,悄悄就向坡下摸去。
坡下一共是三组六个地窨子,爬在前面的是六个人也分成了三组,五小队的两个尖兵靠左,六小队的两个尖兵靠右,中间是满囤和石柱,在这哥俩后面一丈远是三当家方奎,再后面十几丈的距离是跟进的两个小队,这样的训练在老岭的山沟里演练了两天……
靠近沟底的时候,左右两边先停了下来,两边给满囤和石柱做预防掩护,等两人先越过线铃摸到地窨子旁边,再反过来掩护两边通过,三处同时动手。
线铃的绳子栓了两边的树上,离雪面有半尺高,绳上挂的铃铛也在树干旁,两树中间的绳索埋在雪面下,趟了、踩了雪里的绳索,都会弄响了铃铛。
满囤和石柱按照少当家的说法,望远镜里看到地窝子的烟囱后,距离十丈左右开始查找树干上的绳索线铃,找到后用雪团把两头的铃铛塞满就成了。
两边五小队、六小队的尖兵动作虽慢了些,可还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地窝子的门边,满囤举手一个下切的手势,当先冲了进去,噗噗噗,噗噗噗的几声轻响,一切又回归了安静。
“沙沙沙沙……”后面一条白色的散兵线快速爬近,伏在树根上的方奎捏捏拳头扭头望望,绷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弟兄们没白练这几个月,不算慢还没啥动静儿。
满囤快速回到了方奎身边,“三当家,咱去东面帮杨大哥。”
“好!五小队守着窝铺,六小队后面布置火头儿。满囤、柱子跟俺走!”
这边方奎是个打老了仗的主儿,东头儿的杨老啃心里就难免紧张了,从来可没带着队伍打过仗,还是这么精细的活儿!一个闪失就坏了老少当家的全盘计划。
刚才跟刘旺财一起从狼头石东边绕过来,分开时老旺还轻声嘱咐了一句,“可以慢着点儿,没把握就别着急!”
可他杨老啃也是个要脸面的,不能拖了全队的后腿儿啊!到达位置后,杨老啃使劲再回想一下老岭山沟里的针对性训练,这才命令道:“钟义,张富,你俩带冬三月和豆子往右,老杜,你带九小队后面押着滑【动作慢点】,散开些,离远点儿!快手、水根,你俩滑当间儿,俺带十小队去左手儿……”
长虫沟南坡这边的地窝子暗堡分开了东西两处,中间可隔着挺远的一段山林,这布防空着的一段,沟对面正是狼瞎子在北坡上一长串的暗堡。杨老啃是担心自己这边如果摸哨失了手,一响枪,他能预先带着一小队人马堵住了这段空隙,挡住胡子别从自己这里突出去,这是个未思进先思退的万全法子……
杨老啃安排的战战兢兢,可结果却很平稳,没出啥事故,九小队就顺利占住了目标。老啃透口气儿的工夫儿,三当家方奎就到了身边,“咋样了啃草的?没哆嗦吧?”
“嘿,腿脚儿还能挪动,心窝子里直突突,差点儿就尿了。”
整个老石梁埂子上,要只说对脾气,跟杨老啃最搭的还不是结拜的那哥儿六个,而是三当家方奎。这俩人喝上了小酒,唠扯到一块儿,那是无所顾忌,胡溜八扯能拉呱个小半天儿。
“呵呵,大当家和老旺分开时嘱咐,让俺给你照应着,你瞅瞅,这活儿干得挺溜啊!”
“好歹是没丢人!老奎你这儿坐镇,俺带着几个人去后头把亮子布置了。”
俩人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只等着少当家那边儿中心开花了,这边还没顾得喘上口气儿,九小队那边没请示就有了进一步行动!钟义跟张富嘀咕了一下,只怕这样按部就班抢不下功劳,张富带着小队拉开一线守着地窝子,钟义带上冬三月、老杜和老鸭子悄悄向东边的狼头石摸了过去……
秦虎这边亲自给郑道兴警戒了哨,二小队轻松解决了石屏东侧的两个地堡群,把大当家郑贵堂接了进来。东边那道山脊挺长,需要大量的人手围堵,大当家只带着一个小队进来会和了郑道兴,然后四个小队直扑下面的大木屋……
狼瞎子的核心底窑里,一众在梁在柱的当家的、把式、崽子们大戏正听在兴头儿上!那个被劫上山头的小戏班儿九天来,班主儿徐老头使出了浑身解数讨这些胡子们开心,再唱上一天就满了十日约期,能不能拿上钱儿不重要,就为了能安安全全地带着孩子们离开这胡子窝,那就是烧了高香,菩萨护佑了。
这个年头儿,兵荒马乱的,很少有女娃抛头露面登台的,旦角多是男人串着演,如果班儿里净是男人,唱个胡子堆儿倒也没啥,可带着俩亲闺女出来,实在不敢接这活儿!
都说尼姑奔庵儿,江湖奔班儿,可做艺的这行饭也难吃,不养老的,不养小的,老徐和小儿子双喜是老得六十、小得十六,出去搭班儿,老的人家不用,小的挣不着几个,还真难养活这一家人。没法子,只好央告着行会给安排个机会,一家子上阵了。
要说柳门儿行里的本事,那老徐这一家子可绝对是艺儿厚实,四个人能当七八个人使,一家人配合的本来就溜熟,啥样的台面也撑得起来。可这次是被劫上埂子,情况就不一样了,敬酒不吃吃上了罚酒,把绺子里的这些大爷惹了个半翻子,九天来把能点的戏码给唱了个够,嗓子都哑了,这些家伙还是没个好脸色。
台上的姐弟俩刚歇口气儿饮饮场,下面头排的墩子上站起来一个胡子头儿,眉头上的刀疤挑了挑,流声嘎气儿地开了腔儿,“徐老班儿,你们遛着爷爷冒着风雪蹽了一趟,今儿最后一宿,你得给爷们陪个礼儿……”
“好说好说,俺们会的,大爷您凭心情点。”
“哈哈,好!那就给咱这满堂的情哥哥儿唱个春儿的、粉儿的【下流段子】,给弟兄们卸了甲【脱衣裳】唱个崔莺莺儿……”